第二章

接上篇内容

由于临江省机场的航站楼才刚建成没多久便被投入使用，再加上与国内外刚打开生鲜交易的物流港口和基础产品加工的产业园区距离并不远，周边环境嘈杂，在地理位置的选择上，所给出的社会资源配置就不怎么完整，政府和群众尚处在一段时间的观察期，还未计划发掘其附加价值，仅靠一条开辟时间不长不短的公交线路在运营。

所以能主动到这边的人基本上少得可怜。

偶尔有闻风而至，通过市政府开展招商引资大力扶持的地方政策被吸引来这里做考察调研的外地商人，但也很容易成为当地人眼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就导致用斗篷自带的帽子盖住了大半个头将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的迟咏昼，几乎在上车之后，就成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的对象。

坐在最后一排的高启盛也注意到了她。

连单独抓住扶杆，用以维持站立平衡的那只手臂都有佩戴连体的白色蕾丝手套，好像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见不得光一样，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这辆第18号公交是双环线行驶的，分别有两个固定前后端的始发站与终点站：一个在旧厂街沿东两公里的海鲜批发销售代理处，一个在市中心以西五公里的省理工大。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地方，却被一辆小小的公交车无意间连接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界限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恶作剧，假如没有随身的雨伞，或许随时会被大雨袭击，当然也有可能是下一刻在旅途中补充睡眠之后丢失的钱财。

反正高启盛发现自己因为昨天一夜没睡，裹紧了外套靠着窗户浅浅的补了一觉再睁开眼，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旁边座位上放置的书包夹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这个月生活费不翼而飞了！

他控制不住的红了双眼，喉咙加速吞咽了几次，继而冷静的抬了下眼镜，先用视线扩大了搜索范围，确认完前面所有人的位置，依旧是他陷入睡眠之前熟悉的脸。

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跟他同排的一个陌生男子身上，只有这个人是在他短暂失去意识期间多出来的那个变数！

高启盛仔细观察之后，终于在这个男人的衣服口袋里窥见到隐约冒出来的折角纸币，上面还有自己特意留下的记号。

他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那座即将喷薄欲出的岩浆火山，他当然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恬不知耻的【小偷】拎起来暴揍一顿，但他没有切实可以证明男人行窃的【证据】，也就无法利用法律占据制高点，强行逼迫对方！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公交车的轰鸣发动声骤然在站台停下时，那个人故作慵懒的伸展四肢，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一边还抽了个空朝着高启盛勾起一抹挑事的微笑，露出极为挑衅的眼神。

高启盛看着他一只脚都已经迈了出去，狭长的眸光内几乎亮起了击杀猎物的信号，攥紧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正忍不住想追上去动手时，异变突生！

只见之前那个穿着古怪的女人走到公交车司机旁边耳语了几句，又安抚似的给了他一笔数量不少的钱，司机忙不迭的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关闭车门也没有继续发动引擎。

很快便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外国人从同一个方向走过来，牢牢占据着站台离车门最近的位置，组成一堵坚实的墙壁，硬生生又把那个人堵了回去。

“很抱歉啊大家，可能要给你们带来麻烦了，我姓迟，在这边做点小本生意，刚才收到公司通知，有人携款潜逃，那人就在这辆公交车上，现在已经报案，耽误诸位的时间了。”

女人出于社交礼貌还特地鞠了个躬。

平常走这条线路的人原本就不多，现在看到这种情况心中哪还有不明白的，一阵叽里呱啦的唏嘘后立马作鸟兽散。

那小偷年纪不大，其实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社会精神小伙，因为好吃懒做、大包大揽的花光了家里给的生活费，又看高启盛因为过于困倦而疏于防备，所以就想浑水摸鱼，哪里能经常见识到这样的场面，三下五除二就把钱乖乖交出来了。

“南方，你那边可以收工了，让他们都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再到处走走，我们晚上见，就这样。”

迟咏昼挂断了电话，抬头见高启盛还愣在原地，不免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会真以为我在拍黑客帝国吧？那些人只是我请的模特。”

高启盛有点略微不自然的转移视线，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想以此缓解紧张不安的状态，他这次完全看清楚了她兜帽下的脸，虽然有些不同于亚洲人小麦色肌肤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神奇的蕴含着能令人心静的力量，大抵用明眸善睐，秋水剪瞳形容亦不过如此了。

“谢谢你。”高启盛抱紧了怀中的书包，腼腆地蹦出三个字。

“我觉得你像个好人，至少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好，我没骗你。”他鼓起勇气模仿之前的样子也向她还了一躬，纯良得像只虚弱不堪的兔子，或许是因为现学现用，反而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的仓促。

抓住书包的双手仍然有些颤抖，如同一株濒临枯萎的花苗，在隐秘的阴暗角落里滋生出邪恶的力量，即将结出危险的曼陀罗之花，却又因突兀照射进来的阳光，藏到了更深邃的地方。

他用词很谨慎，称赞对方时只说了“像”，这种“无缘无故”的“好意”，已经领教过多次了。

“多谢你的赞誉。不过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你还好吧？”迟咏昼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高启盛到底还是成功将那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给牵制住，逐渐缓了过来，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大哥和小兰，他是真没怎么和身边的女生认真接触过。

“我没事，重新介绍一下吧，迟小姐，我叫高启盛。”他赶紧否认的摇了摇头，本来碍于面子放不下是有些犹豫的，但只要想到对方刚才帮自己解了围，还是主动伸出了友谊之手。

“你好高启盛，我叫迟咏昼。”在两人交握的一瞬间，他听见那个声音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