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谎言

游戏登出口，讨论结束后，少见的没人说话，牧四城随手在兜里摸了一圈，在裤兜里发现一个被遗忘很久的棒棒糖，不做丝毫犹豫地放进嘴里，发腻的甜味在口腔里炸开，他倚着墙，看着地板缝隙里的细小灰尘发呆，瞳孔里扩散着一种发散的迷茫。

　　面板上的蓝光打在刘佳仪脸上，算得上是干净的手指在面板上滑动，她在查看本次副本的积分奖励。这次罕见的，除了宋艺没有人得到系统的奖励播报，这个副本像是有自己的脾气，对于副本里“贡献”不大的玩家，副本好像有自己的脾气，没什么表示，也就没有播报，但是面板里的打赏积分，确实存进去了。

　　宋艺的游戏播报早已结束，但是她还没有从游戏登出口出来“咔”像是这次三级副本里钟表指针的转动声，PTSD一样，两人瞬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打火机擦然的幽蓝色火焰，在白柳的脸上一闪而过，烟云清淡而朦胧，空气飘散着烟草的气息。宋艺住院那段时间，白柳顺手当了个会长。

　　直到一整支烟吸完，随手把烟头掐灭在墙上，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弧度：“我还以为宋艺在住院那段时间，真的在混吃等死呢”。

　　听到白柳的话，牧四城把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方向，在融化一半的时候嚼碎，挑了挑眉：“既不进副本，整天又待在病房里无所事事，一进游戏就玩最疯的打法，跟你一样讨人厌，不愧是‘兄妹’”。

　　“谢谢夸奖？”白柳也不恼，看着牧四城眯眼微笑“不过这小疯子，估计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宋艺所有的行为，都有迹可循，进副本前还在P.H的时候。刘佳仪看似无意地盯着游戏出口的方向，眼里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城府：“她说有要紧事，必须要在游戏里谈，结果我们没过多久就走散了，根本不知道她要谈什么”。

　　这话说的突然，来不及细想，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跟你谈恋爱呀，小美女”

　　轻佻的语言和嗓音，带着散漫，不用猜都知道就是宋艺。

　　满身血污，已经凝固的血液和衣服布料粘在一起，按理说宋艺的精神值跌的很厉害，在于她的柔弱体质，能站起来都算奇迹了。

　　但是并未如众人预料一般，宋艺看起来反而相当清醒，自己身上的血倒像是别人的，一点也感受不到疼一样。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紫色的瞳孔犹如看不见底的黑森林，甚至还能对众人勾起一个微笑，对着刘佳仪做了个飞吻。

　　……

　　宋艺低头轻笑一声，碎发遮住沾满凝固血液的半张脸：“开个玩笑，怎么能让小朋友早恋呢，当然是谈正事啊，为什么必须进副本才能谈”突然凑近众人，带着点神秘的笑。

　　她顿了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微笑开口道“为了探究月亮啊，当你不看月亮的时候，月亮还会在那里吗？”

　　“月亮始终存在。但对于怀疑论者，它需要被观测来证实。”白柳对于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话，既没有表现欲火，也没有过多询问，而是直截了当的回答。

　　“物理界有个著名的思想实验——‘量子自杀’当一个枪口对准你”。宋艺满意点头，用还沾着血的手比了个枪的形状，虚虚地对着白柳的额头。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脸上笑容不减“触发与否取决于一个量子随机事件。对你而言，结果只有一个，枪永远不会响。因为在那条它响了的世界线里，‘你’不管是否存亡，我的技能告诉我，你是可观测的必然。我看到的是一个‘果’，如果结局并非我所愿，会尽力去改变‘因’我们不是避开了一个可能的未来，是挣脱了一个已经发生的结局。”

　　目光交汇，是旁人看不懂的隐喻，牧四诚听着那些“月亮”、“因果”的鬼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不是，你俩能不能说点人话？说我们能听懂的，这里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见这两位“神人”压根不愿意搭理自己，自暴自弃的靠在一边的墙上，发出一声感叹，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认真“你俩离神很近，离人很远了”。

　　“果决定了因…” 另一边，同样听完了整段对话的刘佳仪，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试图将其与宋艺进副本前的异常、以及她此刻极端的状态联系起来，想了一圈也没琢磨透，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她做事一向都不怎么符合逻辑，自己想不到也情有可原……刘佳仪这样默默安慰自己。

　　游戏大厅的灯光常年发亮，在灯光的反射下，牧四城眼神倏地一眯。那股玩世不恭的神色潮水般褪去，死死盯住了宋艺那个比作枪的手——指尖那些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正在以极细微的幅度，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太熟悉这种身体濒临极限的信号了，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宋艺的瞳孔，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理智尚存的证据。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他妈到底还撑不撑得住？”

　　牧四城的话语落地，众人朝着她的手看过去，宋艺的胳膊缓慢垂下来，嘴唇轻微的动了动，声音不带什么情绪：“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甚至试图牵动嘴角，想再挤出一个惯有的、满不在乎的笑。

　　“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没啥大毛病。”说着还在中间转了一圈儿，试图表示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可早就透支使用的寿命，在对于宋艺来说，连空气都能置人她于死地，可是本人只是觉得只是空气的重量有些压人，心跳比平时快几分，这是平常要晕倒的前兆。

　　算了，反正又不是在游戏里，晕倒了也不会被怪物吃掉……

　　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在宋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感受自己的心跳，在熟悉的朦胧感中渐渐远去，身体的重量消失，灵魂就要远去，已经准备好栽在地板上的疼痛感。

　　下一秒，跌进了一个充满冷香山茶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