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故人

楼上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暖色的灯光洒下来，为冰冷的陈设添上了一抹暂时的温馨。

徐霆飞将手中那几个显得有些过于饱满的购物袋放在桌上，动作带着一丝与他平日酷拽风格不符的轻微笨拙。

徐霆飞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徐霆飞这些……你看看合不合适。生活用品应该都齐了，衣服是按我估摸的尺码买的，如果不合适我再去换。

他看着她依旧安静地坐在床沿，白色的连衣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深褐色的眼眸低垂着，落在那些袋子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看不出喜怒。

这种沉默让徐霆飞莫名有些紧张，他不太习惯这种需要小心翼翼照顾别人情绪的场景。

安妧柒缓缓抬起头，目光却没有立刻看向那些物品，而是轻轻落在了徐霆飞的脸上。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带着少年的锐利与不羁，眉眼间是养尊处优带来的自信，甚至有些张扬。

这与记忆中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隐忍、在阿瑞斯星球底层挣扎，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些许依赖与炽热的面容，截然不同。

可是……那双眼睛。

在卸下铠甲，褪去战斗时的凌厉后，此刻在暖黄灯光下，那双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带着点紧张和纯粹关心的神色，竟与千年前，那个在银河边境，在她不开心时笨拙地想要安慰她，陪伴她看流星的少年2712，隐隐重叠。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阿霆在千年前也曾为她在极寒之巅采到的，象征永恒爱情的珈奈花，送到过她手中，还有他耳朵通红，不敢看她的眼睛。

阿霆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只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还有他，小心翼翼地说出“我阿霆永远是圣女最虔诚的战士，只属于你一人”……

那些被刻意尘封，以为早已随着基因码消散而湮灭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潮水，带着尖锐的刺痛感，汹涌地撞击着安妧柒的心脏。

极影刀穿透心口的冰冷剧痛，生命力流逝的无力感，以及最后看着他难以置信，痛苦嘶吼的画面……纷至沓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嵌入柔软的掌心，带来一丝现实的刺痛，才勉强压下了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爱恨交织的洪流。

徐霆飞被她那过于专注，甚至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沉重而复杂情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徐霆飞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安妧柒猛地回过神，迅速垂眸，掩去眼底翻腾的所有情绪。再次抬眼时，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只剩下了一层浅浅的，带着几分迷茫和试探的脆弱。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比刚才更加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飘忽和恳求。

安妧柒没有……只是……你救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人。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鼓足了勇气，才怯生生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盼，望进徐霆飞疑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