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突然得了疥疮,紫禁城内外顿时被一阵阴影笼罩,众人皆是惶惶不安。
皇后富察容音不顾劝阻,亲自前往养心殿侍疾。她凭借皇后的身份呵退高贵妃等人,终日衣不解带地侍候在皇上病榻前。尔晴作为长春宫最得力的大宫女,也义无反顾地跟着随侍左右。
养心殿内药气弥漫,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弘历躺在龙榻上,因高烧而意识昏沉,时而呓语,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宫人皆战战兢兢。皇后也是日渐憔悴。
这日,弘历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双柔软舒服的手正用温热的帕子,极其细致地替他擦拭额头。动作轻柔,让他觉得身上的不适都减轻了几分。
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皇后疲惫的面容。而站在皇后身侧,正低头拧着帕子递过来的,是尔晴。
弘历开口,声音沙哑:“容音……这些日子累着你了,你去歇歇吧。留下尔晴侍候就行。”
皇后察觉到了皇上看向尔晴的微妙目光,心中忧虑,无奈皇上坚持,便只能点点头,由宫女扶着走了出去。
殿内一时只剩下尔晴与弘历,以及远远候着的李玉。
弘历半阖着眼,目光落在尔晴身上。她依旧垂着眼,专注于手中的事,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之前皇后生病时,尔晴也是如此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后,那份全心全意的忠诚,处处到位的体贴,曾让他这个帝王都为之赞叹。而如今这份照顾落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奇异的占有欲和满足感在弘历的心头滋生蔓延。
“尔晴。”他忽然开口。
“奴婢在。”尔晴停下动作,恭敬应道。
“你怕吗?”似是怕她不懂,弘历解释道:“朕的病是会传染的,你没有得过,害怕吗?”
尔晴抬起眼,目光清亮坦荡:“奴婢只怕伺候不周,有负皇后娘娘所托,有损皇上圣体安康。”
又是皇后……
弘历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在她转身去倒水时,弘历忽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尔晴不自觉皱起眉头。
尔晴低下头任由他握着,声音依旧平稳:“皇上,您该喝水了。”
弘历盯着她低垂着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眼神晦暗不明。她越是这般冷静自持,他心底那股想要撕破这层冷静的冲动就越是强烈。
他逼近,声音低哑:“皇后待朕好,是夫妻之情。你呢?你不惧危险,这般尽心竭力,是忠于皇后,还是……也有一点真心担忧朕?”这话问得极其逾越,几乎是明晃晃宣告着他的心思。
尔晴深吸一口气,开口掷地有声:“皇上是天下之主,是皇后娘娘的夫君。奴婢伺候皇上,便是忠于娘娘,亦是尽奴婢的本分。皇上龙体安康,娘娘才能心安,大清的江山才能稳固。此心,天地可鉴。”
弘历看着她清澈坚定的眼神,里面没有畏惧,没有谄媚,也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只有一片坦荡的忠诚。这不在预料之中的反应让弘历有些无力,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攥住了一块冰冷的玉石,用尽全力也捂不热,反而硌得手疼。
半晌,他缓缓松开了手,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挥挥手:“退下吧,朕累了。”
“是。”尔晴屈膝行礼,转身退出内殿。
弘历看着她依旧沉稳的背影,眼神却愈发幽深。
尔晴越是这般划清界限,越是这般维护皇后,就越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他不信,他堂堂九五之尊,会得不到一个宫女的心。
弘历心中掠夺欲翻涌,这份原本属于皇后的“忠心”,他也要分一杯羹,不,他想要全部……
而回到偏殿的尔晴,对上皇后担忧询问的目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露出安抚的浅笑:“娘娘放心,皇上只是问了奴婢几句话,精神似乎好些了。”
皇后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不是傻子,皇上看尔晴的眼神,已然不同了。这深宫,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然而,风波还未起,风声便透过层层宫墙,传到了宫外的理亲王府。
夜色深沉,书房内烛火跳动,映照着弘皙冷峻的侧脸。
他手中捏着刚刚收到的密报,脸色越来越难看。纸上寥寥数语,却清晰地勾勒出养心殿内弘历对尔晴的步步紧逼。
“哐当——”一声轻响,他手边的茶杯被扫落,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弘历!他竟敢!
他几乎能想象出尔晴在帝王威压下,是如何独自周旋,勉力支撑的。一想到她可能受到的惊吓与委屈,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就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弘皙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烦躁地踱步。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处险境而坐视不理……强行闯入宫中要人?那是自取灭亡。在朝堂上弹劾皇帝行为不端?更是无稽之谈。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弘历自顾不暇。
弘皙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他铺开信纸,笔走龙蛇,挥舞的笔杆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将密信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沉声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送进宫,交到她手上。”
心腹领命,无声退下。
弘皙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紫禁城的方向,胸口的起伏仍未平复。他恨自己的身份此刻成了最大的束缚,无法光明正大地护住心爱之人。
“尔晴……”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神情缱绻,“再忍耐片刻,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另一边长春宫偏殿内,尔晴正准备歇下,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她心头一动,悄然开窗,一枚小小的裹着油纸的蜡丸落入手中。
她迅速关窗,起身避开睡着的其他人,来到一旁就着昏暗的灯光展开纸条。当看清上面那熟悉的带着明显怒意的笔迹时,她先是一怔,随即一股酸涩的暖流涌上心头。
他知道了。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
看着“弘昼”二字,尔晴眼中闪过了然。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烧毁,灰烬落入香炉,再无痕迹。
就这样,一场前朝与宗室之间展开的无声较量,即将拉开序幕。除了尔晴与弘皙,无人知晓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是因为皇帝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