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魔咒课过得异常艰难而压抑。马丁内兹教授一反常态,他近乎仓促地用短短十分钟就飞快地讲完了课本上的理论内容,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紧接着,他仿佛被驱赶着一般,以一种近乎焦灼的姿态,将全部剩余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课本上没有的防御咒语上,他罗列并介绍了一些咒语,有些咒语甚至是高年级才接触的复杂魔法,甚至为了每一位同学都能掌握,额外拖堂了整整十分钟。
这节课上,他急切地、一遍遍地强调着缴械咒的发音要点、手腕动作和意志凝聚的关键,目光在学生们挥动的魔杖间快速扫视,带着一种近乎迫切的期望,仿佛希望每个人都能瞬间精通这道保命的屏障。
“专注!意志力!想象对手的魔杖被你瞬间夺下的样子!快!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缴获他的魔杖!”
马丁内兹教授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急促,额角渗出的汗珠在教室的灯光下微微发亮,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别的什么。整个下半节课,教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念咒语的声音和魔杖挥动的破空声,同学们不断地练习着,不时有魔杖飞落在教室各处。
整间喧嚣的教室里,只有斯内普一次就精准地缴获了搭档的魔杖,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滞涩,魔杖并没有被击飞,而是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了他的手中。马丁内兹教授大步走过去,不仅大声夸赞了他,还重重地、带着一种复杂情绪的力道捏了捏他瘦削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格洛莉亚!集中精神!”曼蒂催促着,“如果我有了防备,你的缴械咒就失败了!要出其不意!”
格洛莉亚猛地从斯内普那令人惊叹的表现中回过神,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掠过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杂念压下,重新将全部注意力凝聚在眼前的曼蒂和那根指向自己的魔杖上。她能感觉到马丁内兹教授焦灼的目光似乎扫过她们这边。
“Expelliarmus!” 格洛莉亚集中意志,手腕猛地一抖,杖尖指向曼蒂的魔杖。一道微弱的红光射出,但曼蒂显然早有准备,手腕灵活地一偏,轻易地格挡开了那道不成气候的缴械咒。格洛莉亚的魔咒只是让曼蒂的魔杖微微震动了一下。
“太慢了!”曼蒂皱眉,“而且力量太分散!想想教授说的!要快!准!狠!想象你必须在下一秒就被恶咒击中之前夺下我的武器!”
格洛莉亚脸颊微微发烫,她能感觉到周围练习咒语的声音似乎更响了些,仿佛在嘲笑她的失败。她咬紧下唇,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斯内普的成功,不去想教授额角的汗珠,不去想那份该死的报纸。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夺下那根魔杖!
“Expelliarmus!” 她再次睁眼,眼神锐利如鹰隼,手腕动作不再是生硬的挥动,而是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个短促、精准的疾刺!一道比刚才明亮、迅捷得多的红光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曼蒂手中的魔杖!
“嗖——啪嗒!”
曼蒂这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手中的魔杖被红光精准击中,打着旋儿从她指间飞脱出去,“啪嗒”一声掉落在几步开外的石地上。
“成功了!”格洛莉亚几乎不敢相信,一股小小的雀跃冲散了之前的沮丧。
“好多了!”曼蒂揉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快步去捡自己的魔杖,“就是这种感觉!记住它!”
格洛莉亚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咒语生效时那种意志与魔力完美契合的掌控感。她下意识地看向讲台,马丁内兹教授的目光果然正落在她们这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地对她点了一下头,那沉重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肯定,随即又转向其他还在挣扎的学生,继续他那沙哑而急切的指导。
幸好,今天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两个学院接下来都没有其他课程安排。 虽然拖堂了,但大家都明白教授异乎寻常的急切背后深藏的用意——在这个连《预言家日报》都开始公然展示暴力的时刻,一道可靠的防御性咒语,或许就是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因此,尽管疲惫,学生们都咬着牙,努力地练习着。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告诫同学们,整个学期,会教大家以上那些以实战为主的咒语,不要将黑魔法防御课当成儿戏,要好好练习课上学习的咒语,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在某一时刻,就能救命。
莉莉紧蹙着眉头,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者讲台上那个明显不对劲的身影。当马丁内兹教授终于宣布下课时,他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轻微地晃了一下,随即立刻用手撑住了讲台边缘稳住身形。
莉莉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包,第一个冲到了讲台前。随着她的动作,也有不少同学像她一般,或是向马丁内兹教授投去关心的目光。斯内普也停顿了下正在收拾的动作,看向了马丁内兹教授。
她仰起头,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教授——您还好吗?没什么事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坚持。
“啊?什——什么?”马丁内兹教授像是刚从某个遥远的地方被拽回来,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一个极其生硬、勉强的笑容就堆砌在了他苍白的脸上,嘴角的弧度显得格外不自然。“没什么!当然——我好得很!非常好!”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轻快,但那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虚弱,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他强撑出来的假象。
“——那就好,教授。”莉莉没有拆穿,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理解、担忧和一丝无奈。她抿了抿嘴,最终只是低声说:“请您——多保重身体。”说完,才忧心忡忡地转身离开。
离开前,她的目光与格洛莉亚、曼蒂以及……,她的眼神意外地与斯内普短暂交汇,无声地传递着一个沉重而心照不宣的信号。 几人迅速收拾好物品,沉默地汇入离开的人流。
当最后一名学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的门“咔哒”一声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马丁内兹教授脸上那强勾上去的、如同面具般的笑容瞬间崩塌、消失殆尽。仿佛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跌坐回讲台后的椅子上。
“呃——”一声压抑的、饱含痛苦的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逸出。 他佝偻着背,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右腿大腿外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想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硬生生按回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更多细密的冷汗,顺着他灰败的脸颊滑落,滴在深色的长袍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刚才在课堂上强行挺直的脊梁此刻完全垮塌,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仰着头,紧闭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痛苦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怅惘。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紧按着伤处的手上。那伤口……是他在收到密信之后,没能保护好科林的标记;那伤痛……是他因喝酒没能及时抵达并救下科林的惩罚。
昨晚在魔法部外围警戒区遭遇的那场“意外”袭击……那些戴着兜帽的身影……那道狞笑着扑来的、带着硫磺气息的墨绿色火焰……埃德加·科林那张凝固在报纸上的痛苦面孔……报纸上那些将无辜者污名化为“泥巴种”的恶毒字句……还有刚才走廊里那个悲痛欲绝、差点被逼入绝境的拉文克劳女孩……
这一切,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绝望的碎片,一遍遍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对不起——埃德加——对不起——”马丁内兹教授的低语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着消散。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