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真被抓了,”萧瑟看看脖子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唐歆儿,又看看床边烧出洞的两只鞋,“我以为你是故意失踪,想让某人着急呢。”
他所说的“某人”抱着唐歆儿回来后替她运功疗完伤,守了她一天一夜,待她转醒过来,化功散药效消散功力恢复过来后将她丢给了他和雷无桀照顾,自己不知道干嘛去了。
“……”唐歆儿僵着脖子,抬起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感受着重新恢复过来的气力和顺利流转的真气,叹息道,“我故意把脖子伸过去被割成这样。”
可恶的夜鸦。
垂眸看了一眼被烧出洞的两只鞋,“我故意把鞋丢火里被烤出洞,我故意把我如花似玉的脸划破。”
对面的萧瑟和雷无桀被她的自恋搞得双双沉默。
脑中突然闪过那蠕虫钻入她小臂,留下一道墨色粘液的画面,唐歆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倒头趴在床边又干呕起来,见对面两人有些紧张地直起了身子,抬手摆了摆,“我没事…”
完了,这蛊虫不拔除的话,光是恶心就够她恶心一阵了。
“这还没事啊?”雷无桀看她吐得天昏地暗,看得嘴角直抽,犹豫了一下,准备上前做点什么,被身后的萧瑟猛拽回来,拽得整个人后仰,疑惑地看向萧瑟。
“咳咳。”萧瑟不说话,捂着嘴咳了两声,咳得相当自然。
“还是不舒服吗?”
唐歆儿只觉自己整个人要废掉之际,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她僵着身子扭头看去,看到一袭白色僧袍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漂亮的桃花眸关切地望着她。
“先喝点粥吧,等你伤好得差不多再去买鞋。”他将食盒搁在一旁的桌上,俯下身轻抚她的背,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木香。
后半句‘虽然我没钱,但是萧瑟有钱’刚要脱口而出,见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又默默收了回去,总觉得现在说有点破坏气氛。
“我不饿,”好像真的好受了不少,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床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温顺的狐狸,“有你在就好受多了。”
一旁的雷无桀见鬼了一般。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乖顺的唐歆儿,和如此温柔体贴的无心。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萧瑟,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被对方无情地打断。
“闭嘴。”萧瑟压低声音道,“现在知道唐歆儿为什么给我钱不给你钱了吗?”
“为什么?”雷无桀由于疑惑声音还抬高了一些。
萧瑟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没救了’。
“我这次被抓,”就在众人以为她要闷在被窝里睡着,悄悄退出去时,唐歆儿突然正色道,“碰到了夜鸦,就是和辛百草齐名的那个夜鸦,她在练一种比较难缠的蛊术,你们要小心她。”
“至于她在和谁合作,马贼背后的人是谁,她嘴严得很,我没问出来。不过看样子她好像并没有把跟她合作的那人太当回事,当时营寨都被无心炸了她还无所谓的样子。”
她中蛊这件事,非必要的话暂时先不告诉他们,外行人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
“是萧羽,”无心一手抚着她的背,看向萧瑟,“我找歆儿姑娘的时候见到了他,他自己亲口承认说他是萧羽,还要邀请我去他府上喝茶。”
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向萧瑟,“萧瑟,他想拉拢我,你不争取一下啊?”
“萧羽?”唐歆儿皱了皱眉。
“夜鸦还活着…”萧瑟一时不知关注点该放在夜鸦还活着这件事上,还是萧羽和长弓追翼有牵扯这件事上,还是无心最后一句话上,“说得好像我不争取你就会帮萧羽一样。怎么样,你跟他打过一次交道,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你这兄弟,不是省油的灯啊,”无心慨叹道,“说不定以后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萧瑟抿了抿唇,似在沉思,实则把即将怼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说得好像不是你兄弟一样。
一阵沉默。
“粥要凉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无心起身揭开食盒,从底层端出一碗粥来,试碗的温度似乎有些凉,又用内力加热了一下,半蹲下来端到唐歆儿跟前,舀起一勺来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吹了吹,一口喝掉,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笑意盈盈地回看向他,“好喝。”
一旁的雷无桀看着,赞了一句,“想不到无心还挺会照顾人。”
“哦?”他细心地一勺一勺喂着,伸手擦掉她唇边的粥水,“你要是真心要夸就把‘想不到’三个字去掉。”
“雷人质,”被无心喂着喝粥一本满足的唐歆儿得了空调侃道,“什么是你能想到的?”
“这倒是。”萧瑟附和道。
那粥不多时便见了底,看了眼唐歆儿意犹未尽的表情,将碗收起来放回食盒,盖好,好笑道,“还想喝吗?”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想喝你喂的。”
“早点休息,你的伤还没好。”他揉揉她的发,柔声道,“我们就在你隔壁,有事的话找我,”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或者找萧瑟和雷无桀都可以。”
“好。”她仰起头看着他痴笑。
第二天一早。
“唐姑娘没问题了吧?”雷无桀关心了一句。
“小伤而已,我没什么事了。”唐歆儿侧头听一旁的两人聊天,身上是新换的绿罗裙和软底绣鞋,衬得整个人精气神好了不少。
“所以你当时闹那么大动静一是为了制造混乱借马贼的手清理一下一直在追我们的尾巴,二是为了找唐姑娘,”萧瑟看了眼一旁的唐歆儿,“三是好让我们先逃走?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所以雷无桀被抓的时候你没出手。”
“当然也有想破坏一下他们营寨的原因,不过原本是打算我们四个一起离开的,后来出了点变故,只能我自己这么干了,”无心摇摇头,“唉,真是罪过。”
对面三人白眼纷飞。
“真是好算计,”萧羽冷笑,“是我小瞧他了,不过我已经知道他要去哪了。”
“唉,果然不全是因为我啊,”唐歆儿小声叹息一句,虽然一早猜想过可能是这个原因,但还是稍稍有些失望。
她脸上的痕迹用了师傅之前给过的药之后已经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痕迹,用不了多久就彻底好了,脖子上的伤口也没什么大碍了,无心见她好得差不多便放下心来。
她隔空看他一眼,看他谈笑的样子,突然觉得昨天那样温柔的他是她的错觉,或是做了一场美梦罢了,可是事实上她昨天做的梦很糟糕。
有些担心夜鸦提到过的药人之术,这份担心便具化成了她的梦,她梦到她伤了师傅,伤了萧瑟和雷无桀…伤了无心,醒来才反应过来师傅早就不在了,一时不知道该庆幸是梦还是该遗憾过去的人再也回不来。
若这药蛊真的会有这方面的影响,到时候就不得不告诉无心了,可能还需要适当离他远一点。
换作平日的话她一早就挤到雷无桀和无心中间去了,现在她和无心中间却是隔了萧瑟和雷无桀两人,不知道她刚才的话他听到没有。
“其实你昨天失踪的时候他快急死了,甚至不像平日里的他,连雷无桀都看出来了,”离她最近的萧瑟显然听到了,难得说起好话来,“你昏迷的一天一夜都是他在替你运功疗伤,不眠不休守在旁边照顾你。”
“他一直守着我…”她稍稍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又觉得这就是他的性子,说意外也不是太意外,旋即揶揄地看向萧瑟,调笑道,“萧老板不会是在担心那七十两吧?”
“做生意可是要讲究信誉,”萧瑟唇角勾起淡薄的弧度,“虽然这钱是你非要给我。”
“你们刚才叫我了?你们在说什么啊?”雷无桀隐隐约约听到萧瑟提到他的名字,好奇地探过头来,“到底什么七十两?”
“我们在说唐姑娘失踪那天某人急得快把整个长弓追翼百鬼夜行都掀了,”萧瑟抬高声音,朝他使了个眼色,虽然感觉他不一定能注意到。
“确实。”雷无桀狂点头附和。
“奇怪了,”无心就跟没听到这边三人的讨论一般,面露疑惑,“于师虽然不大,可同北离之间也有通商,虽不说客商络绎不绝,但也不至如此景象啊。”
“是啊,我们这都行了大半日了,连一个人都没见到,这怎么回事啊?”雷无桀扒拉开他的手看他手中的地图,但是貌似没看懂。
“莫不是于师出了什么大变故?”无心道。
“这我也没听说啊,”雷无桀挠挠头,“会不会是官道改道了。”
“……”无心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无语二字摆在脸上。
“嗙!”萧瑟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你个小夯货,你当官道是河道啊,说改就改。”
“那叫ben!”雷无桀较真地纠正道。
唐歆儿靠在一旁的树边一边乘凉,一边看着三人犯傻,看了一会儿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拿了地图看一眼,冷笑,“哈哈,别再瞎走了,走错路了。”
真是后悔把地图让给他们三看啊,真是失策啊,三个人凑不齐一个认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