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捌：与过去作别（上）

咖啡馆的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被薄雾滤得柔和，落在木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了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拿铁杯壁，杯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却掩不住那份早已打定主意的坦荡。

推门声轻响时，她抬眸望去，是瑞安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褪去了那日在是幸安家的局促，多了几分职场精英的沉稳。他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掠过她平静的脸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打破了沉默：

是瑞安“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林小了收回目光，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语气淡然：

林小了“看看喝点什么吧，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太甜的。”

是瑞安的指尖在菜单上顿了顿，最终只点了一杯美式，服务生离开后，他才抬眼看向林小了，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

是瑞安“你说……要让我好好说清楚当年的事。”

林小了“嗯。”

林小了轻轻点头，指尖微微收紧。

林小了“当年你突然出国，只留下一句分手，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虽然后来从阿满那知道了，但我依然想听你亲口说。”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流淌着，是瑞安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回了多年前那个混乱的夏天。

是瑞安“当年我爸妈带着幸安搬家，路上出了场严重的车祸。我爸为了护住我妈，头部被飞溅的金属碎片狠狠击中，直接造成重度颅脑损伤。医生拿着诊断报告跟我说，他大概率会陷入持续性植物人状态，就是长期卧床毫无自主意识，苏醒的概率微乎其微。”

是瑞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是瑞安“我妈虽说没性命之忧，却浑身是伤，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还引发了创伤后应激反应，身体彻底垮了，幸安也是，昏迷躺了整整半个多月才醒过来。那段日子，说是我这辈子最熬人的黑暗时光，一点都不夸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多年积压的苦涩：

是瑞安“偏偏那时候，我收到了国外顶尖法学院的offer。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哪儿还有心思出国呢，可我妈和醒过来的幸安态度特别坚决，一遍遍跟我说，就算我爸醒着，也肯定会拼尽全力让我去深造。我拧不过她们，最后还是点了头。”

是瑞安“可那时候，我和你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他抬眼看向林小了，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助，

是瑞安“我知道你给我发了好多好多消息，但我不敢回你，我对着手机也编辑了无数次信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一摊子烂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带你一起面对这看不到头的未来。我怕给不了你幸福，更怕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林小了“所以你就选择不告而别？”

林小了打断他的话，眼底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清明。

林小了“在家人和前途之间，你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我，对吗？”

是瑞安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急切：

是瑞安“小了我不是放弃你，我是想……”

林小了“想等你功成名就了，再回来找我？”

林小了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自嘲。

林小了“可是是瑞安，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你把我排除在你的家人之外，也没有把我列入你的前途规划里，因为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可以和你共渡难关的人，不是吗？”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当年刻意回避的真相。是瑞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瑞安“我那时候太年轻，以为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好，就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我没想到……”

林小了“没想到我会等不起，还是没想到我会不等你？”

林小了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林小了“当年我确实难过了很久，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直到后来我慢慢明白，不是我不够好，只是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首选。”

是瑞安“不是这样的小了！”

是瑞安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双手按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是瑞安“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这些年我在国外，每天都在想你，我认真上学努力工作就是想早点回来找你，我以为……”

林小了“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

林小了抬眸看他，眼底清晰地映出他慌乱的模样。

林小了“是瑞安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你身后跑的小姑娘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稳的、被人珍视的感情，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坚定地选择我的人。”

是瑞安“所以沈知璟就是这样的人吗？”

是瑞安的声音陡然降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甘。

是瑞安“你认识沈知璟才多久？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提到沈知璟，林小了的眼底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但这份柔和很快被是瑞安的质问打散。

林小了“为什么提到沈知璟，他跟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关系。”

是瑞安坐回位置，桌下的双手猛地攥紧拳头，力道几乎要将餐桌捏碎，眼底翻涌更多的不甘混着嫉妒，像被点燃的引线骤然炸开：

是瑞安“为什么没关系？要不是沈知璟突然冒出来，你怎么会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这些年我在国外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满心满眼都想回来找你，他凭什么刚出现就能占了你的心思？”

林小了看着他近乎失态的模样，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彻底底的释然，她再次轻轻摇了摇头：

林小了“是瑞安你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对吗？”

她指尖划过微热的杯壁，目光沉静得像深潭。

林小了“我们之间就算没有沈知璟，也早就回不到从前了。当年你选择不告而别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走散了，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

是瑞安“是！我不承认！”

是瑞安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来邻桌几道好奇的目光。他死死盯着林小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

是瑞安“为什么回不去？我回来了啊，我现在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也可以把你想要的幸福捧到你面前，这么多年我也一直爱着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沈知璟到底哪里好？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沈家亲生的，他就是个被沈家领养回来的外人！”

林小了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底的平静被骤然掀起的怒意取代。她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是瑞安：

林小了“是瑞安你调查他？”

是瑞安“我是律师，我想调查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瑞安梗着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偏执。

是瑞安“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沈知璟他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他在沈家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角色，你跟着他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

林小了“你混蛋！”

林小了猛地拍案而起，杯中的拿铁溅出几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绽开的墨渍。她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林小了“你调查他的过去，就是为了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否定他？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回头？是瑞安你真是太可笑了！”

是瑞安“我可笑？”

是瑞安红着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满满的委屈与不甘。

是瑞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他的表象骗了！他心里藏着多少事你知道吗？他那种寄人篱下长大的人，骨子里全是算计，他对你好根本就是假的！”

林小了“闭嘴！”

林小了厉声打断他，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小了“你根本不了解他！他的过去我比你清楚，可那又怎么样？他比你有担当，比你懂得尊重。当年你把我亲手推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些？你调查他不是为了我好，只是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了，输给一个你根本看不起的“外人”！”

是瑞安被她怼得语塞，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看着林小了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失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林小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冷得像冬日的寒风：

林小了“是瑞安我们今天把话说开，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诋毁别人，而是为了给自己过去一个交代，和过去作别。现在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自己的选择，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现在的心意。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再让彼此难堪，好聚好散。这次过后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以后见面你就只是我最好朋友的哥哥。”

她说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依旧流淌，可那片被两人争执搅乱的空气，却久久无法平静。是瑞安僵在原地，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看着林小了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无力地垂下，桌上溅落的咖啡渍，像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疤，刻在他眼底，也刻在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里。

林小了攥着外套快步走出咖啡馆，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才勉强压下眼底的湿意。一路快步走回家，推开门看到是幸安的那一刻，紧绷的情绪瞬间崩塌，她扑进是幸安怀里，肩膀剧烈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濡湿了是幸安的衣角。

是幸安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林小了猛地一撞，整个人不由得趔趄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着林小了的后背。虽然不清楚她究竟和哥哥说了些什么，但以哥哥那性子，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眼下最重要的，或许不是追问详情，而是让小了先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是幸安“哭吧哭吧，哭好了一切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写的爽啊写的太爽了！！！！！！！真是唯一一次写的这么超级顺啊哈哈哈哈哈，以后能不能一直这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