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怎么又是这个梦？林秋声躲在木桶后面，这次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盯着巫婆和猫。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受不到疼，果然又是在做梦。

　　在一旁看书的崔玥注意到林秋声的异样：她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时不时动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崔玥忍不住轻拍她，“秋声，醒醒。”这时，梦里的巫婆，猫，还有房子都消失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林秋声睁开眼，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缓了好一会，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我做噩梦了。”崔玥摸摸她的头，“什么梦，能跟我讲讲吗？”林秋声将梦中场景告诉崔玥，崔玥想了想，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对了秋声，录取学校有结果了吗？”

　　“有结果了，姐姐我发给你。”林秋声连忙将带有录取结果的截图发给崔玥。崇仁医学院——应用心理学，她有些惊讶，只是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和母校扯上联系是因为林秋声。崔玥将截图发给陆知秋。

　　【崇仁医学院，还记得我们的大学吗？】

　　【这是那孩子的录取学校吗？怎么会这么巧？】

　　陆知秋看着两人曾经的大学，不禁感慨缘分的奇妙。

　　【学校十一月份会有一次招聘老师的机会，剩下的交给你了。】

　　【嗯，放心交给我。】

　　“姐姐？怎么了？”

　　“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过段时间我送你去学校吧。”

　　“嗯好。”

　　“开学会有一段适应期，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我说。解决不了的一定要找我。”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份很快到来。入学，军训，听讲座，学习专业课，十一月份不知不觉见了底。

　　除了和崔玥有着必要的联系，林秋声通讯录里只存下了崔玥一个人的手机号。她好像彻底忘记了她的父母，她的弟弟。自从那次出逃后她再没联系过自己的家人。是恐惧，还是憎恨？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就在此时，一通电话结束了这段来之不易的生活。

　　课堂上，老师正讲着课，“接下来你们自行讨论以上两个行为心理区别，并举例。”说巧不巧，这时林秋声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在课桌下面悄悄点亮页面。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会是谁打来的呢？她顾不得想那么多，急忙带上蓝牙耳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姐，你在哪？爸妈去世了。”是宋绍城的声音，林秋声慌忙挂断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再次打来，这一次她没有接起来，手机只震动了一会，便自行挂断。

　　爸妈去世了？林秋声陷入一片混乱中，怎么会？可奇怪的是，她对此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觉得很......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回家？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辅导员一边填写请假表一边问道。“导员，我需要处理一些家事，想请三天假。”“给，在这里签字。”林秋声带着请假表回到宿舍，她拨通了崔玥的电话。“姐姐，我、我爸妈去世了。”林秋声不安的说道。“你想回家吗？”崔玥关心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请好了假。”

　　“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宿舍，三十二号楼307宿舍。”

　　“等着我。”

　　半个小时后，崔玥从崇仁医学院附属医院赶来。32号楼307宿舍，她推开门，林秋声蜷缩在床上，双目失神，嘴里不断呢喃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秋声，没事吧。”林秋声回过神来，摇摇头，嗓子有些沙哑，“我要回去吗？”

　　“听从你内心的选择，秋声。”崔玥走上前，抱住林秋声，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说，

　　“没事的，会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崔玥握住她的手，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冰凉，崔玥手上的热量不断输送给她。她只是想逃出来，想过一段平静的生活。她没有考虑过什么狗屁将来，或者说，在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之后，她再没敢奢望过有什么自由了。她十分珍惜崔玥带给她的这段生活，这段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崔玥就像细雨，冲刷着她这块顽石身上的污秽，哪怕再不堪入目的曾经，经过她的冲刷，都变得焕然一新。“我想回家一趟。”经过内心的挣扎，林秋声最终决定回去一次。“好，我们走吧，我送你。”

　　林秋声看着窗外的风景，很奇怪，她想起了“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句话。她又是谁的风景呢？到达小区已经是晚上，崔玥停好车。走出地下车库，一阵风拂过脸颊，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走吧，我们一起上去。”崔玥自然的牵起林秋声的手，两个人上了楼。面对家门，林秋声迟疑了一下，还是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男生，“姐，你还知道回来啊。”说完，宋绍城朝里面喊了一句，“奶奶，她回来了。”“那个死赔钱货还知道回来？”宋绍城奶奶骂骂咧咧。一看到林秋声，气不打一处来，她揪住林秋声的头发，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你害死了你爸妈你还知道回来。”崔玥见状强行将两人分开，她的宠物她自己都没碰过一次，怎么会任凭这个老不死的打骂。宋绍城奶奶骂着骂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喊着：“你还带着这个狐狸精来打你奶奶，你赔我的儿子，你个小杂种你害死了我儿子。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啊......”林秋声不知道说什么，她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嗓子像被用水泥封住一样。

　　她也哭起来，双眼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所谓的“奶奶”，在她的记忆里更是少之又少。

　　“老人家，凡事讲究因果。这孩子刚回来，就被骂“赔钱货”，这不合适吧。她父母是她杀死的吗？”崔玥拉起林秋声的手，示意她离开这里。“你们快滚，这里不欢迎你们。”宋绍城将林秋声推出门外，可面对崔玥时，他又有些犹豫，她的眼神像是藏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看的他脊梁发凉。

　　斩草要除根，无论老少。

　　崔玥残留的一丝怜悯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