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阮无恙。”
笛飞声看着坐在崖壁边的树上的玄衣白发女子,笃定。
谢岚君没有过多惊讶,连表情也没变化一下,语气平淡:“如何看出来的?”
笛飞声:“直觉。”
谢岚君点点头,没再说话。
笛飞声追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谢岚君。”她顿了顿,“你就这么肯定,阮无恙非我真名?”
笛飞声靠在另一棵树上:“我醒来时,掌心有四个字——找李莲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划掉的谢字。”
谢岚君眼底划过一抹错愕,脱口而出:“你为何这般……”信我?
她及时住口,笛飞声却莫名领会到他的意思。
“直觉,你可以信任。”
笛飞声素来不会拐弯抹角,他所言皆是出于本心。
此时李莲花突然喊:“阿飞!”
笛飞声足尖一点,离开崖壁,徒留谢岚君愣怔在原地。
等谢岚君回神,李莲花已经揪出“鬼王刀”就是辛绝,此时东方皓也死于井字切,刚刚李莲花叫笛飞声便是让他出手,逼得辛绝反击,危急之时下意识使出他的绝技——井字切。
玉楼春虽只找到些残肢,却也看得出来死于井字切,侍卫长尸块完整更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由此引出鬼王刀的成名绝技“井字切”,如此一来辛绝便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东方皓死后李莲花闻过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汗味,唯有辛绝在发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赃物”之后,担心粘上血刀上的芙蓉膏气味而洗漱过,身上浅浅的皂香暴露了他的心虚。
证据确凿,虽然辛绝一直喊冤,但无济于事,他藏起的解药也被其余侍卫们发现,愤怒的侍卫们直接将他关入柴房上刑,不过这些李莲花等人暂且不知。
女宅的侍卫都被玉楼春下了披肝沥胆之毒,需每月服用解药,这般狠厉的做法,要说玉楼春没点问题,谢岚君是不信的。
——果然没找错地方。
只是……看着依旧低眉沉思的李莲花,谢岚君心下叹气,她知道,这些姑娘们怕是瞒不过李莲花的。
不出谢岚君所料,李莲花当晚便推翻了之前的推论。
笛飞声用刀,即便失忆,他对刀意刀法的熟悉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死了三个人,而他们三个人身上的刀意都不尽相同,这在笛飞声的眼里就是这个案件最大的破绽。
停尸房里,笛飞声指出三具尸体上刀意的不同,由此推测凶手并非一人。李莲花用一个秘密换笛飞声三次帮忙,这个破绽便是他帮李莲花的第三次。
其实李莲花也早有察觉:“之前我们推测辛绝是最有可能将藤条挂在藤梯上的人,但是你想啊,藤条垂落凶手点燃时应当是自下而上的,火烧过的痕迹应当只有一端,但这一截藤条却是两端都被烧过,方小宝你上次没有发现吗?”
控制藤梯的转盘重达千斤,除了辛绝可以凭一己之力转动,其余侍卫只能五人一组转动,所以凶手如何上瞰云峰杀人?他们猜测凶手在藤梯底下挂上藤条,当藤梯达到瞰云峰,藤条另一端自上而下垂落,凶手便可通过藤条上瞰云峰,可是这一截藤条从一开始就是迷惑他们的“线索”。
如此一来,辛绝的嫌疑反而洗脱了。
清儿迷迷糊糊听着李莲花的解释,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辛绝又不是凶手了?那凶手是谁?”
李莲花转身看向停尸房门口的清儿,“凶手是几个聪明人。”
清儿疑惑:“几个?”
李莲花:“若不是辛绝所为,其余人必须合力才行。走,我们去找辛绝。”
柴房里,李莲花用解药撬开了辛绝的嘴。
李莲花让他想想他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辛绝迟疑:“昨日……除了醒来的太早,没什么不对。”
李莲花搓了搓手指:“你今日醒的格外早?”
辛绝解释道:“是的,我平日侍奉玉楼春子时入睡寅时便需起床,往日里钟声响起我只觉睡得不够,可今日我醒来许久才听到钟声响起。”
方多病脑中灵光一闪,立马拉着李莲花往外跑。
“我知道了!”
李莲花自然也想到了,不过看他这么高兴,还是配合着问:“你想到什么了倒是说啊。”
方多病:“月亮不对!今日初八昨日初七,子时的月亮应该在西方的天空将落未落,我昨日在此地见了玉楼春之后,子时的钟声响起,而碧凰正在摘星台起舞,而月亮正在她头顶偏西,离天边还远着呢。”
李莲花看着天上的月亮:“看来昨日子时的钟声提前了。”
从钟声,到碧凰,谢岚君看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真相,心下叹息。
——罢了,查出来真相也好,这样才能将那些暗处的杂碎揪出来。
谢岚君没再继续看他们查案,悄然离开。
随便找了个空房间休息一夜,翌日一早,谢岚君估摸着监察司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便起身洗漱了一番,溜溜达达地找到赤龙拿了些早膳,便准备去看看李莲花和方多病查到哪里了。
顺便,看看碧凰。
——她若没有猜错,冰片应该在碧凰手里,这些宾客里有角丽谯的人,她暂时不知是谁,因此特意让赤龙和慕容腰瞒住她的消息,打算以碧凰手中的冰片为饵,引出那人。
只是谢岚君也没有想到,碧凰会这般决绝。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此时碧凰的屋子刚刚起火,谢岚君瞳孔一缩,瞬间提气将轻功运到极致,眨眼间人便没入火海之中。
“啊!刚刚有人进去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刚赶过来便听见这句话,李莲花拉住了想冲进去救清儿的西妃,却没拦住方多病。
谢一谢三此时也顾不得隐藏,相继冲入火海。
谢岚君冲进去第一时间便看见碧凰,她踩着凳子,脖子已经套入白绫。
碧凰闭上眼,心中有决绝有不舍,还有解脱。
——抱歉了各位姐妹,我要食言了。
碧凰脚下用力蹬开绣凳,预料中的窒息感却并未到来,反倒是手中的白绫一松,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中。
灼热的火海中,锦衣的材质显得格外清凉,碧凰错愕睁眼。
她想看看抱住她的人是谁,可眼睛早已被烟熏得无法视物,她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好似冰泉的声音:“把昭翎带出去。”
随即那人似乎低了低头:“闭眼。”
碧凰不自觉照做。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火舌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却从未沾上她的衣角。
冲出火场的那一瞬间,碧凰闻到的不是草木的清新气息,也不是呛人的浓烟,而是那人身上似苦似甘,夹杂着中药清苦气味的檀香。
眼睛又涩又热,碧凰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