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99

“等……等等！”

李莲花停下，是最先开口的那个孩子追了上来。

“怎么了？”

他没有不耐烦，微微弯腰和那孩子平视。

那孩子不太自在地捏了捏衣角，有些拘谨地退后一小步。

“我……我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和你问的第一件事有没有关系。”

“无妨，你想起来什么直说便是，没有关系也不要紧。”

李莲花语气温和，让那孩子放松了些。

“我以前听一个老乞丐说过，大概是十年前，城东那边那个靠山带温泉的宅子被一位老爷买了下来，那位老爷出手很阔绰，平时也很少露面，而且他府里有时候会进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江湖人……”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听那老乞丐提过一嘴，好像也是那个时候，有人问过什么黄泉府主，后来老乞丐看见那个人进了那个宅子。”

李莲花眼眸微动，带温泉的宅子，还靠山，既可以疗伤又又可以进矿山找祖母绿矿，这倒是很符合……

那孩子挠挠头：“不过，好几年前吧，那宅子一场大火，把主人都烧死了。”

李莲花眼底划过思索之色，只是一瞬。

他对那孩子笑笑，又从小布袋里抓了一把松子，用帕子包好递给他：“谢谢你，这是谢礼。”

那孩子慌忙摆手：“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这我不能再要……”

李莲花摇摇头：“这是另外的谢礼，因为叔叔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叔叔刚才问的事，你们可以保密吗？”

男孩重重点头：“您放心，我回去就和他们说，一定不告诉别人。”

李莲花拍拍他的头，将松子塞给他：“拿着吧，跟那些孩子分一分。”

想到那些弟弟妹妹，男孩犹豫了。

李莲花笑了笑，转身离开。

角落处，笛飞声出言调侃：“你今日倒是格外耐心。”

李莲花虽然善良且富有同理心，但有时候他其实很没有耐心。

不过，他对孩子一向很耐心。

李莲花没有接话。

——他只是……看着那孩子，便想起他和师兄还没有被师父收养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过得苦，但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怕是在那个时候反而是最真挚的……

李莲花眼底闪过恍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说起来，他也该回去看看师娘了……

“哎呦！”

一声惊呼唤回李莲花的思绪，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娘被一群孩子撞倒，似乎扭伤了脚。

“大娘，您没事吧？来，我先扶您起来。”

李莲花上前两步将人扶起来，顺势把人带到不远处的包子铺坐下。

笛飞声只是沉默地跟着他。

好巧不巧，这位大娘和包子铺的王八十还认识。

李莲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暗叹无巧不成书。

这会儿不是饭点，包子铺生意不多，王八十便跑去找镇上的大夫。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跟大娘套近乎。

“大娘，在下也是一名江湖游医，您若不介意，我先替您看看？”

他一派儒雅作风，大娘笑着满口答应。

“这可真是麻烦您了……”

笛飞声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干脆别过头去，正巧看见王八十远远的领着大夫回来了。

他眯了眯眼，下一秒人便消失在原地。

李莲花为大娘摸了摸脚腕骨头：“没什么大问题……这位是小远城的大夫吧？正好，让这位再看看。”

这位大夫身材壮实，面相还有些凶，看起来更像个屠夫。

李莲花安静地立在一旁，他注意到这名大夫步伐稳健，气息绵长，是个练家子。

联想到笛飞声忽然躲藏的举动，李莲花不由地对这名据说是小远城唯一的大夫多了几分注意。

————

被摄政长公主斥责没规矩，甚至被罚禁足，抄写法华经，这看起来好像惩罚不重，但是在京城最顶尖的那个圈子，乃至次一些的圈子里，赵夫人大概都会矮其他夫人一头。

而夫人们的社交，对于家中夫君乃至儿子、公公的仕途都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

赵夫人脑中一片空白。

赵老夫人无声叹息。

屋内没有几个下人，大部分下人都在谢岚君来之前就被赵老夫人遣出去。

“二少夫人，小小姐。”

门口的下人看见温窈来时，简直要哭了。

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见到二少夫人。

温窈牵着囡囡的手，缓缓走进来，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

“阿岚。”

见长公主无需行大礼，这是谢岚君给予几位至交的特权。

赵老夫人看着温窈对她轻轻福身，心中苦笑。

——从前只闻温窈三人与长公主关系极好，未曾想第一次见识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谢姨姨！”

囡囡自从回到赵府后便有些沉默，此时见到谢岚君温柔地朝自己招手，重新展露出笑颜，得到娘亲肯定后小跑着扑入谢岚君的怀里。

谢岚君面上明明没什么变化，但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到，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迫人气势，突然便消散了。

她一把将囡囡抱起来，宽大的玄底金纹衣袖几乎包裹住囡囡大半个身子，玄色的衣袖与鹅黄的衣服相称，看起来竟奇异的和谐。

“姨姨想问囡囡一个问题，可以吗？”

囡囡乖乖点头。

谢岚君浅笑：“如果囡囡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哦。”

“如果爹爹和娘亲分开，囡囡更想跟着爹爹，还是跟着娘亲生活？”

赵二近乎失态地抬起头，他慌忙看向坐在一边的温窈。

可是温窈只是温柔地看着上首一大一小，分不出一丝眼神给他。

囡囡几乎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囡囡想跟着娘亲。”

不需要别人问，她又奶声奶气地解释起来：“娘亲很辛苦，爹爹只会惹娘亲伤心，而且囡囡一直都是和娘亲生活的，没有爹爹也很好啊。”

没有爹爹也很好啊。

赵二由不可置信，逐渐变成茫然惶恐。

他的女儿，他的亲生骨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再看那笑的温柔的女子，她没有丝毫波动。

“囡囡真厉害。”

谢岚君夸了一句。

随即她看向温窈，见对方肯定地点点头，才扭头对青枫道：“拿笔墨来。”

赵二心脏重重一跳，忽然涌出无限惶恐焦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