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许自秋过来的时间有点长，他拎着医药箱，满头是汗：“我这刚下飞机就听说顾叔叔的事，在医院还没待多久你又给我来电话，你……”

“好了别废话了。”顾渊瞪了他一眼，“过来给她看看。”

“她怎么了？”

“晕了，好像没呼吸了。”“……你爸那边还没处理好，这边再有事可就真的祸不单行了。”许自秋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了手，皱着眉头从医药箱里取出听诊器，贴着她的身体静静听了几秒，便收了听诊器。

“送医院去吧。”

“这么严重？”顾渊站起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夏曼文，给了许自秋一记眼刀，“你别小题大做。”

许自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白了顾渊一眼：“我看你好像病得更严重一些，你要不想让她死就按我说的做。”顾渊一个外行人，也不好意思跟他一个专业人士争辩，走上前去将夏曼文抱起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体烫得吓人。

他愣了一下，才抱着夏曼文往外走。

“坐我的车吧。”许自秋将车开出来，“她心脏不好，我得亲自去盯着，正好去医院把事办了。”

顾渊抱着夏曼文上了车，将她抱在怀里，静静看着她。

大抵是发烧的原因，她的脸上被烧得红红的，嘴唇也干到起皮，身上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服也传到了他的身上。“夏曼文……”顾渊开口，声音却是发抖的，连带着一起发抖的，还有他的双手。

那是来源于恐惧的颤抖。

大脑中又在回放着自己赶去车祸现场的画面。

难道又要经历第二次吗？

怀里的人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剧烈地呼吸着，好像许久没有汲取过氧气一般。

片刻之后，她的呼吸慢慢微弱下来，变为了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咳嗽的，还有嘴角流出的鲜血。

一切好像太过突然了，顾渊呆愣地看着她嘴角的血液，半晌才回过神来：“自秋，她吐血了。”

前方开车的许自秋从后视镜里面朝后看了一眼，也被这个场景惊住了。可是身为医生的镇定还是让他尽量淡定地说了句：“快到了，别让她被颠到。”

许自秋的车开得飞快，连路上的红灯都直接无视，一脚油门闯了过去，一路顺畅，很快便赶到了医院。两人把夏曼文送进了急诊，许自秋回办公室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顾渊：“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你进去只会添乱。”

顾渊本想反驳两句，可是看着病床上的夏曼文，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看急救室亮起的灯，最终低下了头，盯着地板看了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面没有人出来。凌晨的医院静谧得可怕，偶尔会有急急忙忙跑来急诊的病人，他们也会坐在急诊室门口哭哭啼啼，求着医生一定要保住里面的人，但是只喧闹一会儿之后又会转为平静。

顾渊看着，突然想起夏曼文确诊心脏病的那一天。

那时的夏曼文初中刚毕业，考上了帝都最好的重点高中，顾子臣答应了给她奖励，她说想要和顾渊去游乐园。

顾渊当时已经读大学了，自然不愿意和初中小孩出去玩，可是耐不住她眼巴巴恳求的眼神和顾子臣的劝说，他还是在一个周末带她去了游乐园。游乐园很大，年轻的小女孩总是喜欢蹦蹦跳跳的，一刻也不得安生，拉着他东走走西看看，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拉着顾渊凑上去瞧两眼。顾渊虽觉得麻烦，但是也不会嫌她烦。

那日还碰到了大学的同学，那人挽着自己的女朋友，打量着顾渊和夏曼文，笑问：“顾渊，这是你女朋友？”

顾渊没有说话，夏曼文看看他，眼底有些许失望，面上却带着笑，对着那个男生说：“我不是，我只是从小住在顾渊哥哥家里。”

那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哦~原来是顾渊的小媳妇儿。”

顾渊最后只是瞪了他一眼，带着满脸通红的夏曼文离开了。

再之后，夏曼文说想坐过山车，顾渊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跟着上去了。

原本夏曼文兴奋得很，可是后来她却突然呼吸急促，抓着顾渊的手喘着粗气，表情痛苦，任顾渊如何做都缓解不了，最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最后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是心脏病。那个时候父亲罚他跪在院子里一天一夜，指责他没有保护好夏曼文。

可是在后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对于父亲的体罚并没有很深的记忆，反而是夏曼文倒在他怀里的样子更加记忆犹新一些。

父亲说，曼文有心脏病，以后不能欺负她。

……

在这些混乱的回忆中，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许自秋和其他医生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见顾渊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上前问了句：“你还好吧？”

“没事。”顾渊抹了一把脸，“她怎么样了？”

“先观察吧，如果烧退了，也算是过了危险期了。”

顾渊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几天这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加上父亲的突然去世，公司的事情需要善后，一堆事加起来使他觉得劳累。

“这几天你的事情肯定要多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开口。”许自秋看着他疲惫的神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叔叔的事情怎么样了？”“明天下葬，然后会宣读遗嘱。”顾渊顿了下，“车祸原因就是刹车被人动了手脚，行驶过程中刹车失灵……警察说，现在的证据，基本可以锁定凶手了。”

许自秋在外地听路冉说顾子臣出事了，提前结束了讲学赶回来，在路上听路冉发的几条长语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诚然，他也不想相信这是那个从小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甜甜地叫着哥哥姐姐的女孩做的。

可是证言证词摆在那里，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那她你打算怎么办？”

许自秋问这话的时候，头向着急救室那边扬了下，示意自己所指的人。

顾渊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医院说我爸指定了要把心脏移植给她，我打算尊重我爸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