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双雁》
“蝎,谢谢你啊。”
“纱罗……妲?”
“我知道你怕我难过才骗了我那么久,我全都理解,你真是温柔善良的人啊。能遇到你,我真的好幸福。”
大把大把的朝阳涌进来围住纱罗妲,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光。女孩视野一片漆黑的蓝眸依旧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不是言语能形容的最美的风景。
她越这样甜甜地笑着,门佐蝎的心越紧巴巴的疼着。他对上纱罗妲闪闪发光的瞳孔,能看清女孩眼底默默沉下去的悲伤,不愿让他发现的悲伤。
“我带你去感受阳光吧,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好呀,有你陪着我,我哪里都敢去。”
“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带到满是毛毛虫的树底下撒开手吓唬你?”
“休想,我会死死地拉着你,你甩不掉我哦。”
“真的?你不会放开我?”
“除了你,你觉得这世上我还能拉得住谁……不,是有谁愿意被我拉呢?”
自嘲的语气,不争的事实,淡淡的苦笑。蝎不动声色捏紧拳头,旋即通灵出能飞行的傀儡“双雁”。
蝎制作“双雁”的灵感源于他们儿时听说的大雁对彼此忠贞不渝的传说。傀儡外观上看如一对鸟比翼双飞,这是蝎唯一一副无任何战斗功能的傀儡,只能在他的操作下飞行。
换言之,这是蝎专门为纱罗妲做的傀儡,寄托了祈祷她重获自由的希望。
奈何守鹤人柱力一旦离开风之国就会因身上刻下的“卍”的追杀系统遭受处处伏击,他目前根本不可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那就假装他们暂时是大雁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吧。蝎对着纱罗妲耳畔低语,她洁白精巧的耳垂有着珍珠的圆润,总让人想含住:“想不想一起飞?还记得我们最喜欢的大雁么?”
“你还有这本事?!”纱罗妲又惊又喜,扭头的功夫,鼻尖碰上蝎凑近的脸。
暧昧的近距离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区别是纱罗妲不知道自己已脸红,也不知道蝎比她还要脸红。
“当然啦,不信你试试?”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哪怕你骗我,我也信。蝎是世上最在意我的人,也是我最在意的人……”
纱罗妲并不懂自己为何不受控制地说出这种发自心底又如含羞草般慢慢矮下去的话。她逐渐低下头,丝毫不知少年的嘴角咧成开心果,猛地拦腰抱起自己。
她半是惊愕半是期待,溢出的羞涩促使这个单纯到略微呆傻的小姑娘下意识地勾住蝎的脖子时别过头。
脸颊的温度寸寸攀升,身子也在上上下下的颠簸中感受到阵阵清凉的微风在蹁跹。
当风卷起一缕缕绢长的发丝儿在颊侧摩擦,纱罗妲无意中用手撩开的姿势深刻在一旁的蝎震动的绾眸中……
沐在阳光下的她宛如渐渐消散的雪山融水,眉眼蕴着晶莹剔透,身影绘出冰肌玉骨。她本就是一个有着冰魂玉魄的精灵,却不幸被命运锁在深不见底的阴沟里。
和蝎一样,纱罗妲最美的亦是那双比蝎更柔婉的桃花眼。
那是对即使因守鹤的关系导致周围被黑晕包围亦流光溢彩的蓝眸,似黑童话里荒野上缀了天鹅湖的潋滟。
“坐好,抓紧我,我们——起飞喽!”随着蝎一声令下,纱罗妲感觉身子猛地一晃,底下摇摇欲坠,她吓得整个人都长在少年身上。
蝎安抚着轻拍纱罗妲的背,什么都看不见的女孩慢慢调整心率。迎面的风携来清爽的凉意,自由的气息灌入肺腑,她感觉呼吸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顺畅!
清风拂兮吻吾面
春光明媚无限好
盼君再赴兮如双雁
即兴脱口出一首和歌,纱罗妲凭手感摸索到蝎的脸。左右各捧住一侧,中间无疑是他的五官,她就能与他面对面相凝望。
纱罗妲的主动亲密让蝎又懵又羞,还未品过来她刚才念出的和歌,女孩的吻像朵樱花浅浅地落上他的左脸颊,又因樱花的脆弱和娇嫩很快被吹走。
“蝎,带我回砂锢吧。越是像现在这样幸福,我就越不想再回到那个炼狱,我怕我会上瘾,我怕连累你。”
惊喜不过片刻,她含泪倾泻的话重新把两人拽回现实的泥潭。纱罗妲大半个身子都没进去,站在边上的蝎豁出劲儿想把她拽出来。
可他越用力,越容易扯痛她;真的放手她,她就真的沉下去了……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眼睛暂时看不见,我们可以想办法治;你在砂锢里熬着……至少我会记挂着你,有时间就去看你。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以后不许再把什么死不死的鬼话挂在嘴上,我一听就生气!更心疼得不行,因为……”
心底自幼时就对她种下的感觉随年龄增长一天比一天生出蓬勃的在意。蝎实在说不出口那种别扭的心绪,也不知白纸一样的她到底懂不懂。
“蝎,你真好,有你这些话,我觉得我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我真的……真的越来越喜欢你啦!”带着微微的鼻音,努力憋住眼泪的纱罗妲搂住蝎又亲了他右脸颊一口。感觉还是不足以表达出炽热的情绪,她摸索着啄了下少年的额头。
亲亲,这是小孩子最先学会的传递爱意的方式,十三岁的纱罗妲在感情上还是个迷糊的宝宝啊。
猝不及防被她连吻三下,进入青春期的蝎蛮庆幸这小笨蛋此时看不见他绝对熟透的脸。飘飘欲仙的他羞得嘴巴都蔫下去,谁知这丫头接下来的话让他哭笑不得。
“蝎,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么?不对啊,我隐约记得娴亚舅母以前就这样亲我,还说亲亲是喜欢的意思,是我亲你不够多么?”
原来这家伙关于喜欢的概念还停留在幼稚园的小朋友阶段,难怪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比起有些小失落她对自己的“喜欢”像刚出锅的包子分不清是哪种馅儿,蝎更担心她对人模糊的喜欢会吃亏。
“我说你啊,该不会遇见喜欢的人就上来亲吧?比方……比方说你失忆前咱们经常光顾的一位卖棉花糖的老爷爷,你当时就说你很喜欢他,整得我特生气!你不会也要……亲他?”
“还有这回儿事儿?如果那位老爷爷心地善良又对我很好,那我亲他也……”
呵,果然不出他所料!蝎眼前一黑,急得高声打住:“不可以!!!我不许你亲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为什么?蝎的意思是我只能喜欢你一个?不能喜欢别人?这就好比你只让我吃抹茶蛋糕,却不让我碰别的食物,你也太霸道了!”
她振振有词的“神逻辑”怼得蝎哑口无言,就差反问一句“你遇到喜欢的人就上嘴亲,为什么五岁后却不愿和我一起洗澡”。
蝎很清楚纱罗妲如今在性别意识方面依旧懵懂并不是她的错。倘若她能像一个正常女孩快快乐乐地长大,自然不会问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他们时间有限。蝎深吸口气劝自己务必冷静,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保护这个小笨蛋。
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蝎索性闭眼很用力地吮了口纱罗妲粉嘟嘟的小脸蛋。被弄疼的女孩惊呼一声,身体先于大脑扭动出胭脂色的羞赧。
明明很气恼这小坏蛋的粗暴,纱罗妲却被烫了嘴似的一句话都吐不出;明明根本看不见他,女孩却可笑地低下头别过脸。
“听好,你要敢亲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我就这样……惩罚你!赶紧答应我!”
“蝎,在我的理解中,你亲我……就代表你也喜欢我吧。但你为什么那么用劲儿像咱俩有仇一样?”
纱罗妲不仅没回答,又低声嗫嚅出一个让蝎抓狂的问题。少年很惊讶急躁的自己对她的包容心日渐不可收拾,沉默几秒,小声喃喃:“傻瓜,你不会理解为……太喜欢了呗……”
他到底在说什么?!?!
蝎真想抽自己一嘴巴,纱罗妲貌似开了窍,小粉拳捶了下小莲掌,满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是其他人……我是说别的男人像蝎那样亲我,我一定受不了!要蝎也这样亲别人……比如别的女孩子……”
真要那样的话,她会气哭的。将心比心,纱罗妲多少明白蝎的霸道了。
“继续说啊,我要那么做,你会怎样?”纱罗妲认真思考的样子逗乐了蝎,也让他好奇这妮子的反应。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喂……怎么哭了?!我开玩笑呢!纱罗妲!求你别乱动!这是在天上呀!”
女孩满眼噙着泪花,浑然忘了她一个不小心,身下就是几百米的高空。幸而蝎及时抱住她,男孩狂跳的心才落回肚里。纱罗妲挣扎了下,猛地搂住蝎,头埋在他肩上。
“蝎,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跟你唱反调了。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亲……别说亲了!是不许碰别的女孩子!”
得,真的吃醋了。
事实是两人直到现在关系都没完全戳破,蝎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后又悄悄地缩回去。
彻底看清自己的心意后,蝎也完全肯定了纱罗妲对他的感觉,这就是女生们常说的什么什么“双向奔赴”?他偷着笑了,更加大力揽住纱罗妲,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
“一言为定,天地为证——我们从今往后都只能喜欢彼此,不可以和别的异性有亲密举止,这叫个……忠诚!”
“忠诚?”纱罗妲又懵了,松开蝎揉揉微红的眼睛:“我记得海老藏外公给我讲过,要绝对忠诚于风之国,忠于砂隐忍者村。咱们……互相‘忠诚’?合适么?”
一提到那位蝎认为对纱罗妲太过严苛的长辈,祖母门佐千代的弟弟,蝎就不由得来气,暗骂造成纱罗妲动辄就自我否定的性格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冥顽不灵的老爷子。他对纱罗妲的灌输纯属“洗脑”。
再恼火也深知纱罗妲对那老登的敬重,蝎想了想用通俗的比喻给她一点点儿补课:“海老藏爷爷给你讲漏了,忠诚也指人与人之间,譬如恋人……嗯,还有夫妻,就像我爸爸妈妈……”
毙了毙了,越解释气氛越奇怪了。
蝎窘得面红耳赤,纱罗妲却灵敏得让他害怕,一点就通:“原来如此,我与蝎……是恋人?夫妻?也不对,风岚舅舅和娴亚舅母结了婚才是夫妻啊。”
眼看她天真的模样愈发离谱,蝎就差捂住她口无遮拦的樱桃嘴巴,忙不迭说:“行行行,你就这么理解吧。”
“啊?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结……”
这次,忍无可忍的蝎鼓红脸一把捂上她再叨叨下去定会烤熟自己的唇。
“喂,别说了。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摇头,知道么?”
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可真隐晦地问她倒让蝎有些小紧张。
她真明白恋人与结婚的意思么?自己趁她没搞清楚的时候就替她做主是不是很卑鄙?她真的……喜欢自己?
怀疑到这份上,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俏皮眨眼,摇头拒绝自己。真要那样,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借口说开玩笑而已……对,就这么干。
然而,纱罗妲对门佐蝎从来都是一道难解的题。她眨眨眼取开男孩的手,问道:“是不是像我们当奶香包的爸爸妈妈那样啊?”
那只去世多年的小白猫像滴奶油沾在纱罗妲记忆的雨伞上,年复一年被淅淅沥沥的现实冲淡。尽管她的世界常年一片阴雨,奶香包却是为数不多的甜蜜,是她与蝎共同的回忆。
“额……对,是这个意思!”
“愿意啊。”
“啊咧?”蝎不敢过早惊喜,害怕她只是因怀念奶香包才草草答应。
“我和蝎结婚,生一个长得既像蝎又像我的小宝宝,就如风岚舅舅与娴亚舅母结婚生下的蝎同时像他俩……取名奶香包吧!如何?”
欢快的小嘴巴再度被捂上,纱罗妲搞不懂蝎是哪根筋搭错了动不动不让她说话。
说他不高兴吧,他却紧紧地拥她入怀,快把她当面团和进他的身体;说他高兴吧,他的唇抵着她的额头,肯定又否定她的想法。
“前头的我记下了,你不许反悔。至于孩子的名字……反正不能和奶香包重名,就这么定了。”
想到离大谱的“奶香包”,蝎就忍不住笑,又不敢笑出声怕引起纱罗妲误会。他知道这丫头有多爱那只小猫咪,但这绝不是他们的孩子该有的名字。
“行,都听你的。话说我们该怎么要孩子?对了,你有没有问过舅舅……”
话没说完,小嘴巴又被捂紧。看不见也说不了的纱罗妲非常郁闷,更不知道蝎整个人都红温了,压不住的嘴角更翘上天……
傀儡“双雁”带着两人的梦继续翱翔,可梦始终是持久不了的泡沫。
宝石蓝的天被夕阳血红的舌头一点点儿舔黑。蝎闭眼继续牢牢地裹住她,真希望他们都别醒来,真希望他们的世界永远没有黑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