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个星期过去,宋雅苏的病情依旧不上不下,原本的过不过两个月,可是现在暑假都快要来临了,病情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
马上步入高三,路许颜有颜有才早就被保送×大。安辛乐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但是还达不到保送的地步,所以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要比路许颜更多。
期末最后一科科目广播响起: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将未填涂到答题卡上的答案填涂到答题卡上。
高一栋教学楼五楼十三号考场第一座的安辛乐仔细的检查答题卡,对于这一科目安辛乐是很放心的。随着广播再次响起,监考老师收了答题卡和试卷,同学们有序走出了教室。走廊上的学生摩肩接踵,同学们高声欢呼着“解放了!解放了!”嘈杂的声音中听不到对答案的话语。
路许颜在高三栋教学楼二楼,两人之间隔着高二栋教学楼。安辛乐身形瘦小很容易穿梭在人群中。学校里的alpha居多,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而安辛乐刚好卡在一米七八点七这个尴尬的身高。路许颜虽然高,但是安辛乐扎堆在人群里也看不见他人在哪里,所以每次都是路许颜来找他,加上安辛乐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那一头棕黄色头发更好认。
安辛乐靠在高一栋和高二栋教学楼的走廊上乖乖等着。路许颜一接到人,两人回宿舍收拾了差不多就等着校会结束。
炎热的烈日下,德育处的教导主任在台上逼逼逼半天,说完了又要欢迎校长对本学期的归纳。安辛乐热得犯困,长长的兔耳朵学着其他同学一样高高竖起散热,一旁的路许颜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团扇给安辛乐扇风。
校长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话也是数一数二的多,能从年头唠到年尾的那种。去年寒假校长刚好没在,校会草草了结,安辛乐以为每次都开这么快,可校长回来了。他头一次觉得话多真的很讨人厌!安辛乐实在热的不行,一头扎进路许颜怀里,哼哧着:“他的话一直这么多吗?本来还挺喜欢他的,现在简直就是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路许颜依旧扇着手里的扇子,侧过身子挡住太阳:“他每年的话都这么多,上学期只是碰巧没在,不然你就得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有一会儿就完了,我给你遮阳,马上就好了。”
安辛乐已经热糊涂了,埋头在路许颜怀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幸好两人站的位置不显眼,不然被老师看见了还以为又有同学扛不住晕倒了呢。是omega还好说,要是是正常的alpha,那可就丢大发了。
听着台上的校长唠叨半天终于结束了,安辛乐已经淹得差不多了,两只长耳朵无力的垂着,路许颜也不嫌直接把人抱出学校放进车里。
车里开了空调,安辛乐的体温慢慢降下,回过神来时,路许颜已经把车开到了医院楼下。还没来得及进到医院大厅,安辛乐的手机响起。
“外婆,我们……”
对面急促的声音没给安辛乐留下一丝余地
“乐乐,快来医院,你外婆快不行了!在一楼手术室!”
安辛乐一愣,拉着路许颜向手术室跑去。
三个奶奶背靠在墙壁上无声落泪,手术室的灯亮着红色,离安辛乐最近的易嘉瑶一把把安辛乐搂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安辛乐木愣愣的看着手术室的门,易嘉瑶不断抚摸着他的头颤抖着声音说:“乐乐乖,外婆不会有事的。”
安辛乐像是丢了魂一般听不进任何话,易嘉瑶松开了安辛乐哭的越来越凶猛。路许颜接住安辛乐摇晃的身体,不语。
不知等了多久,泪流了多少,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从里面出来,安辛乐冲了上去,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一句话,医生看着看着安辛乐无奈的摇头:“节哀顺变。”
安辛乐一瞬间忘了怎么呼吸,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说不出一句话。路许颜跟了上去,抱住安辛乐,三个奶奶终于是绷不住了在一旁失声痛哭。
殡仪馆里,看着宋雅苏的骨灰盒,安辛乐已经激不起任何情绪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那小小的照片。
宋雅苏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快期末的时候以专心复习为由让两个孩子少来医院,早已安排好了后事。
直到下葬那天,安辛乐依旧安静的可怕。离开了墓地,陈秋拉住安辛乐拿给他一份合同,说道:“这是你外婆生前让我交给你的,这也是江建云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你放心,你还有三个奶奶,还有小路。雅苏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回到家里,路昌和蓝梦雅已经回了星城,错失了这次的葬礼。安辛乐拒绝了路许颜的流苏,给人送到楼底就让人回去了。
偌大的家里,安辛乐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面前摆着抚养权和遗产。安辛乐随手翻了翻抚养转让权,最底下那栏写的是他爱人路许颜的名字。
把抚养转让权放到一边,安辛乐翻看了茶几上的另一份合同。翻着翻着掉出一封信,安辛乐打开一看,是外婆的笔迹:
乐乐,外婆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外婆很爱你。你跟着阿音在外面的这些年,我知道你们过的不如意,可是你妈妈就是个倔驴脾气,我有很多次劝她回来生活,明明已经答应了要回来了,可是怎么就发生了那种事了呢,外婆就因该早点去接你们的。这遗产里有我的一份和你外公的一份,这里的遗产有乡下的几块地,云元那条街还有几套房一共加起来几千万是有的。本来想给你当嫁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外婆等不到那天了。外婆还要说的一件事是要小心江建云!远离他!越远越好!这么多年他没和你妈离婚就是等我死了回来继承遗产。他现在回来了,你别怕,有陈秋奶奶她们,她们会帮你,还有小路,我相信小路。外婆真的很想看着你和小路幸福的生活下去,但是老天不许,派了新任务让我们去下一世给你布置好家庭,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豆大的泪珠浸湿了纸张。
这几天来安辛乐一直忍住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安辛乐哭了好久好久,久到不知道什么睡了过去,模糊中,落入温暖的怀抱。
醒来时,外面已经不知道是昼是夜,他只知道他失去了和蔼可亲的外婆。回想起信中提到的江建云,安辛乐只觉头疼,他缩进被子里想把现实和自己隔离开。他太累了,累到想长眠,想像妈妈,像外婆,像外公一样永远的睡下,不用操心烦心事,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
听着开门声,安辛乐急忙扒开被子,一看是路许颜,眼泪又止不住的流。路许颜走过来把他抱在怀里,任由他哭。
过了许久,感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轻轻开口问道:“喝点粥吗?给你煮了你吃喝的瘦肉粥。”
他试着调整情绪,可是一听到路许颜的声音又止不住的抽泣:“对,对不起……我。”
路许颜心疼的擦掉他眼角的眼泪:“宝宝,怎么又哭了?在哭的话就会被大狮子叼走的哦。乖乖了,不哭了好吗?哭的我心肝疼。”安辛乐揉了揉鼻子,轻哼一声:“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忍心别的狮子把我吃掉吗。”
路许颜亲了亲他的眼睛,轻声哄着:“当然不忍心了,这么可爱的兔兔,我不亏……来,我们先吃点粥。”路许颜抬手床头柜上的瘦肉粥轻轻吹散热气,舀了一小勺递到安辛乐嘴边。
被哄着吃完了瘦肉粥,安辛乐也慢慢回了神。躺了一天的床,现在外面晚上八点,天气很好,天上的星星很明亮,安辛乐坐到落地窗边看着天空发呆。
收拾好了一切,路许颜坐到他旁边,安辛乐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两人看了好一会天上的星星,微风从半开的窗缝中溜进来打在两人身上。房间里的空调开着,路许颜拿过一条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又把安辛乐楼得更紧。
想着抚养权的转让合同安辛乐不经笑出了声,路许颜低头贴了贴他的脸问道:“笑什么呢,小兔子?”安辛乐抬头对上路许颜的黑眸:“我在想,我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监护人。”
想起宋雅苏那天的话,路许颜下巴抵在安辛乐头顶,垂眸看着他:“就算没有监护人这个身份,以后我也会给你一个家,以伴侣的身份,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会白头偕老。”
安辛乐躺在路许颜怀里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睡梦中他梦见了小时候。两个小孩子在流苏树下奔跑,在假山里玩捉迷藏,每次小路许颜严重放水才让小安辛乐找到。梦里的画面一变再变,像是一台录像机一样记录着时光痕迹,可是即使有再多的证据,安辛乐对小时候的事还是模模糊糊。
有时候他会自我怀疑是不是病了,他能记得孙胡莱的嘲笑,记得新闻上妈妈被撞死的模样,记得江建云拳头,他能记得好多好多这两年的事,对前几年的事就像被人恶意摸去一般,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在江建云的拳头下活了下来,在孙胡莱那一群人的殴打下活了下来,接受了妈妈,外婆,外公的死。现在他只有路许颜了,而对路许颜,熟悉又陌生。
路许颜把安辛乐抱到床上,自己脱了衣服也躺在了他的身边。路许颜睡不着,盯着怀里的人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路许颜亲了亲安辛乐的额头,分开时听见怀里人小声喊着:“路哥哥……”
路许颜给两人调整了一下舒服的位置,一声声答应着梦中的呢喃。
过了整整两个星期,安辛乐回到以前的安辛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