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在平日里就像是老夫人的一道影子,低眉顺眼,恭敬得恰到好处。若是她换下丫鬟的衣衫,挺直腰背,将那低垂的眉眼舒展开来,她几乎与杨氏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那双温婉中又藏着坚韧的眼睛。
芸芯也看清了画像,倒吸一口凉气,半句话也不敢说。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小姑娘为了复仇,在仇人身边伏低做小,一步步成为秦老夫人的心腹,其中煎熬岂是常人能忍?念姝示意芸芯收起画卷,低头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想到八姨娘和刘春的死,光是凭采荷一人是做不到的,这就说明秦府上还有人,一个行事更为隐蔽,对秦府规矩熟悉,或许地位也不会太低的人在背后帮助她。
芸芯握着画轴,想到采荷的遭遇,犹豫道:“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可要把这事情告诉世子殿下?”
她们所能查到的事情,燕迟他们迟早也会查到。念姝看着芸芯手中的画轴,指尖轻揉着越发酸胀的额角说:“世子殿下那边……他既然已在查杨氏旧事,白枫又在杨家得了不少消息而来,我还屡次提及到采荷的可疑,想必他很快就会查到杨氏长女这条线上。”
采荷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报当年之仇,秦安害了她的母亲和妹妹,若是换做是她,真相大白求得公正哪里够,唯有一命抵一命才能稍解心头恨意。
念姝的目光从画轴上移开,掠过窗外那片枯叶凋零的庭院。她有些分不清是因为太过怜悯杨氏一家,还是什么,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她竟是希望在最终审判到来之前,采荷能亲手报了血仇。
“小姐,这画像的线索,我们既得了,便不能视而不见啊。”杨氏一家确实可怜,秦安也确实可恨,但芸芯得为自家小姐考量,若是她们不将画像之事说出,来日这也算是知情不报,包庇罪犯。
“芸芯。”念姝的声音很轻,透着疲倦的柔软,“你说如果采荷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谋划,在发现母亲和妹妹被害,她直冲冲地就跑到衙门去告发,那秦安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秦家在荆州地位不低,秦大老爷还是在京中的忠勇侯,秦家树大根深,若是他们畏惧权势而官官相护,采荷一个孤女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只怕到头来,她自己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口井中或是一场意外。”
芸芯也是奴婢,在被买入国公府之前,也见过许多身不由己之事,她们从小被教的就是低人一等,在贵人们的眼中不过是命如草芥。
念姝挥手让暗卫先退下:“我现在只想知道杨氏和她的小女儿到底是怎么被拐到秦府的?”
“这事情应该只有秦三老爷知道吧?不过,他现在中了毒,听他院中的下人说他终日昏睡,醒来片刻也只是喊着痛,说些疯话,而且还极易发怒,发起火来,就是连秦老太太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