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73

燕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找了数位有名的绣娘制好华贵的喜服，又让匠人精心打磨好珠宝玉石制成独一无二的首饰，提前备好的喜礼一抬又一抬，绕在喜轿旁堆得满满当当，而他的阿念就站在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笑着看他，然后他便走过去牢牢地牵住她的手。

他想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了，除非他死亡。

冬日的早晨很安静，屋子里炭盆烧得火热，暖烘烘的，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清冷干爽，一线落在他们两人身上，为其镀了层柔柔、暖暖的金光。

念姝上一次在床榻边照顾人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在那之前她也没有意识到人的生命会如此的脆弱，夜里她听着燕迟的呓语和惊颤总是忍不住紧张，生怕他同母亲当时那般病情急转而下，即使秦莞说过他会没事，她还是为他担忧了一夜。

对她们这些不看重感情，日后很多都是通过联姻维系家族关系的京中贵女来讲，燕迟的心意太过珍贵也太过深重。她可以对着不爱的人维持着体面假笑盈盈，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可她却无法再这般虚情假意地对待燕迟，对待这么一个捧出所有真心就为换得她一丝丝真心的人。

芸芯端来煮好的汤药，轻手轻脚地放到桌上，走近了些，才看见小姐和世子的手还紧紧地握着。芸芯是自小就陪在小姐身边的，世子追着小姐多年，而小姐始终把世子当成手里的一只风筝看，有朝一日若是风筝的线断了她也无所谓。她还从未见过小姐会如此在意世子。

“小姐，您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好全呢。”芸芯轻声说，她矮身在念姝身侧，理了理她身上的兔绒斗篷。

念姝与燕迟相贴的掌心黏潮，夜里她只是稍一抽手，燕迟便像是落水之人攥着救命的浮木那般握紧她，后来她便也由着他，只偶尔动动僵硬的手指缓解麻木，这么一握就握到了早上。

“我没事，外面是什么动静？”念姝支起身，侧耳听着院里的嘈杂声。

芸芯一顿，犹豫着说：“小姐，百草园里发生命案了，看管药圃的一个下人死了……怪可怜的，还是个孩子呢，今早官差他们都到了，秦小姐也过去了，现在应是在勘验尸身。”

遇到案子的次数多了，让芸芯说起这些事情时都变得平静许多，也只有在提到那孩子的死状时流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百草园上下总共也就只有他们一些人，连只野兽的踪迹也不见有，而且大雪封山，怎么会有什么外来的人悄无声息地就将人杀死在庄子上，杀的还是个应当不会与什么人结仇的孩子。

发生意外不幸身亡的可能远比被人杀害的可能要大得多，但那个小厮确确实实是被人捅伤胸腹而死的，而且他的身上还有许多其他的伤处。

大雪天无处藏匿，这凶手应当是还在这百草园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