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样就不疼了

“我是，又不是。”月夜看着掌心的血迹，声音平静下来，却蕴含着更深重的悲哀，“我的母亲，跟你们一样，是个人类。所以，我是人魔混血。”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下去：“我这样的人，去人类社会，不被人类接受；在魔族里，也不被魔族真正接纳。”

龙皓晨眉头紧锁：“可你的父亲是第二柱月魔神阿加雷斯。你贵为公主……”

“公主？”月夜打断他，笑声里带着嘲讽，“你以为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因为我月魔神女儿的身份？”她摇了摇头，“这个身份啊，只是让我不至于一出生就被魔族处死而已。”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冰冷残酷的画面：其他魔族孩童的嘲笑与孤立、高阶魔族轻蔑鄙夷的眼神、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她的声音变得空洞：“他们只会说我天生卑贱，不配成为月魔族的成员。”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我父亲的继承人，甚至连资格都没有。”她握紧流血的掌心，“只因为我永远无法改变……人魔混血的事实。”

龙皓晨沉默了片刻，眼前的月夜似乎不再是那个工于心计、清冷危险的月魔公主，而是一个在夹缝中挣扎的灵魂，他沉声问：“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夜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强烈到近乎偏执的野心与渴望：“我……想要变强，想要主宰我的命运，改变我的人生。哪怕付出任何代价，跟任何人合作。”

她话锋一转，笑容重新浮现，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和坦诚：“比如说……跟你们建立更深的合作友谊。当下我可以帮你们从魔族脱困，未来……我们还可以合作更多。”

龙皓晨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没有被她的身世和情绪左右判断，话语依旧直接而冷酷：“坦率地说，你的命都是我们的。我们只会利用你，并不会帮助你。”

月夜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回答，毫不意外，甚至笑得更加明媚：“那就利用。对你们而言，只要人类最终能获益就行；对我而言，我也……不太喜欢现在的魔族。” 她巧妙地用了“不太喜欢”这个模糊的词。

龙皓晨与芷汐对视一眼，沉吟片刻，终于松口，但警告意味十足：“如果真如你所说，能对人类有益。我们自然也不会拒绝合作。但，你可没有余地斡旋在两族之中。”他提醒她，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月夜乖巧地点头，仿佛收起了所有的爪牙：“我知道啦，龙团长。”

一朵花瓣落在龙皓晨肩头，他抬手拿起，看着花瓣他鬼使神差地多说了一句：“当然，等未来人类真的获胜以后，我想你可以去人族生活试试，那里才有真正漫山遍野的花。”

他的脑海里闪过奥丁镇的春暖花开、以及少时的温馨画面，“或许那时，你身边还会有爱你的人。在那里，你能找到了不一样的归属感。”

芷汐看了看他，这是他罕见的、对魔族成员流露出的一丝近乎怜悯的情绪。

月夜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冰冷的角落。她怔了片刻，才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轻声道：“好。我就当这是龙团长，为我们合作的祝福了。”

她迅速恢复成那个精明的商会会长：“三天后，我会安排一支商队专程送你们回联盟，你们放心。”

龙皓晨颔首，正准备道谢：“那就多……”

“等一下。”芷汐的话让两人一愣。

只见她径直走到月夜身边，在长椅上坐下，随后轻轻握住月夜那只仍在流血的手，柔和的灵力流转，伤口瞬间愈合如初。

芷汐松开手，抬眼看向微愕的月夜，眉眼带笑：“这样，就不疼了。”

芷汐的这一举动，超出了月夜的预料，也让龙皓晨微微讶异。无声的行动，似乎比千言万语更富含深意，为这脆弱的合作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变数。

月夜怔了片刻，没想到刚才一直沉默寡言的芷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而且……她记得她明明是个骑士，为什么会治疗术？她并不属于光明属性，那天七阶巅峰的黄金禽魔自爆散发的魔气也是她净化的，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又为什么把自身的特殊能力站现在她面前？

月夜抬眸看着芷汐，想从她面上看出点什么，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已无痕的掌心，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微妙：“……多谢。”不知是谢疗伤，还是谢这无声的表态。

龙皓晨这才继续方才的话，却略去了致谢，只道：“公主殿下，告辞。”

“来人啊，”月夜扬声唤道，“送客。”

一名长发女仆应声而入，恭敬地对两人行礼：“两位，请跟我来。”

就在龙皓晨和芷汐准备跟随长发女仆离开花月秘境之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月魔宫。

在这威压之下，空气仿佛凝固，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艰难。秘境中的花瓣无声碎裂，水池表面泛起剧烈而不规则的波纹。

龙皓晨脸色骤变，身体瞬间紧绷，心中骇然：“好强的威压！是魔神皇？”

芷汐同样感知到了这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悸：“魔神皇！?”

月夜的反应最为直接，她猛地从石凳上站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魔神皇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行，你们得赶紧走！”

龙皓晨尝试感应皓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和魔兽伙伴的联系被切断了，无法离开。”

月夜的心沉了下去，语速极快：“一定是陛下封锁了整个月魔宫，在陛下离开前，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处在他的威压和感知中。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或空间传送都会被察觉！”

就在这时，一名短发女仆进入花月秘境，对月夜行礼：“公主殿下，不久前，阿加雷斯大人让您准备好新编撰的舞蹈，为魔神皇陛下献舞。”

月夜闻言，眼眸微闪，随后看向龙皓晨和芷汐：“看来……你们必须出现在陛下面前了。但是我这里只有侍女，没有男人。”龙皓晨的存在根本无法解释。陛下又为何今日要来看她跳舞？

龙皓晨眉头紧锁：“那怎么办？”在魔神皇的眼皮底下，任何纰漏都是致命的，硬闯更是自寻死路……

芷汐目光扫过周围垂首侍立、穿着统一的两个侍女，又看向龙皓晨，眼睛一亮，说道：“或许有个办法，只是要委屈哥哥一下了。”

月夜一愣，但瞬间明白了芷汐的意图，她看向龙皓晨，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又带着一丝绝境下的无奈认同，立刻对先前那名女仆吩咐道：“你去禀报父亲大人，稍后我会带着侍女们先去化妆准备，然后为陛下献舞。”

“是。” 侍女恭敬退下。

随后月夜又看向长发的侍女，说道：“你，去通知簌棠，让她安排好你们的站位和妆容服饰之后在偏殿内等我。”

“是，公主殿下。”

两位侍女都离开后，龙皓晨看着两人同时投来的古怪的眼神，再结合“侍女”、“化妆”这些词，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声音都提高了些许：“你们不会是想让我男扮女装，去给魔神皇献舞吧？！不行！绝对不行！”

这简直比让他直面魔神皇厮杀还要难以接受！

芷汐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言语却很是认真：“皓晨，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为了安全回去，暂时委屈一下，嗯？”

龙皓晨沉默：“……”别以为他没看见她眼中那一抹兴奋！？

芷汐见他不说话，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求求你啦的表情，“穿嘛～”

龙皓晨一脸幽怨：“汐儿，我看你就是想满足你的恶趣味！”

芷汐一脸义正言辞：“诽谤！这简直就是诽谤！哥哥，这是为了我们能够安全离开啊，你怎么可以这些想我呢？！”说完，一脸受伤的表情。

龙皓晨别过脸，言语中带着挣扎：“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月夜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掩口轻笑，气氛诡异地缓和了一丝：“龙团长，事急从权，为了安全，我们得快点了，可不然让陛下等太久啊。”

龙皓晨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一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眼含兴奋满脸期待，再感知着宫外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威压，最终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

──从花月秘境前往偏殿准备的路上──

时间紧迫，月夜一边快步引路，一边语速极快地向两人低声解释现状：“我为陛下新编了一支《月华倾舞》，需要两位主舞领衔，一主一辅，相互呼应，才能展现出月影交叠、清辉流转的意境。但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辅舞，我殿的侍女们舞技虽可，但灵性不足，且都已固定在其他伴舞位置上了。”

她眉头紧蹙，忧心忡忡：“更重要的是，我父亲对我身边的婢女极为熟悉，突然多出两个生面孔，尤其是……” 她瞥了一眼龙皓晨挺拔的身姿，“他这样的，定会引起父亲的怀疑和探查。”

龙皓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月夜目光转向芷汐，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急切问道：“你会跳舞吗？任何舞种都可以，最重要的是领悟力和表现力。”

芷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会，我看一遍，应该就能记住。”

龙皓晨诧异，他怎么不知道？随后又想了想的确，他只见过一次她跳舞。

而月夜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虽有些难以置信“看一遍就会”这种说法，但此刻已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她立刻决断道：“好！那你跟我作为主舞。你作为辅舞，配合我的动作，我会在跳舞时用最细微的动作引导你。”

随即她看向龙皓晨：“龙团长，你则混在伴舞之中。我会让我的心腹给你安排最边缘、动作最简单的位置，你尽量低着头；你的身形确实比较显眼，但这是唯一能让你合理出现在舞团里的方法了。”

龙皓晨硬着头皮点头：“好。”

三人来到偏殿内，月夜的心腹簌棠早已在这里等候。

心腹簌棠行礼：“公主殿下，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月夜点头，快速吩咐道：“簌棠，你带他去化舞蹈妆容，稍后我要检查。”

心腹簌棠看向龙皓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惊艳：“是，公主殿下，奴婢尽力。”

随后她对着龙皓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不容拒绝：“这位……小姐，请随我来。”

但龙皓晨却没动，而是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芷汐身上，问出心中的担忧：“让汐儿做主舞，距离魔神皇应该很近……万一被察觉……”

他的担忧来自于之前芷汐被抓到魔宫，魔神皇是见过她的。

月夜正打算给芷汐示范，听到这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冷静：“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她为何突然出现、并且能站在我身边的理由。一个舞技超凡的新晋侍女被提拔为辅舞，比一个来历不明的普通侍女突然出现在队伍里，更不容易惹人怀疑。毕竟，我‘寻找辅舞已久’是事实。”

说着，她拿起一条轻薄如雾、闪烁着月华光泽的面纱，语气笃定：“你放心，为了保持舞蹈的神秘感和月魔族的风格，我们到时候都是要带上面纱的；只要不是特别近距离的刻意探查，陛下不会注意到她的容貌细节。”

芷汐看向龙皓晨，予以一个安心的眼神，安抚道：“献舞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落在舞蹈本身和魔神皇身上，你不用担心我，稳住自身才是关键。”

龙皓晨看着她们两人，尤其是芷汐那镇定自若的眼神，心中的焦躁被稍稍抚平。

他知道她们说的是事实，这是险境中唯一可行的路径，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芷汐身上，充满了无声的叮嘱。

芷汐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抚龙皓晨这个难题，芷汐立刻转向月夜，神情凝重：“时间紧迫，你开始示范吧。”

月夜点头，也不废话：“好，我现在将完整的《月华倾舞》跳一遍给你看，你看仔细了！”

她快速走到房间中央的空地，尽管身着常服，未施粉黛，但当她摆出起手式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仿佛与清冷的月华融为一体。

她的动作时而舒缓如月光流淌，时而迅疾如暗影穿梭。手臂的每一次舒展，腰肢的每一次扭转，足尖的每一次点地，都蕴含着独特的韵律和精妙的灵力波动。尤其是两位主舞之间的互动、眼神交汇及几个关键的共鸣点，明明身旁无人与她对视，却让芷汐觉得充满了神韵。

整个舞蹈优美而神秘，充满了月魔族特有的高贵与魅惑，对配合的要求极高。

芷汐的目光紧紧跟随，眼眸中亮起微光，似在感受学习舞蹈独特的流转方式。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月夜已将一曲舞毕，气息微喘地停下，期待又紧张地看向芷汐：“如何？能记住吗？”

芷汐闭目沉吟了短短三秒，似乎在脑海中最后过了一遍，随即睁开眼，眼神清澈而肯定：“可以了，我记住了。”

月夜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太好了。”

随后她拿起簌棠早已准备好的主舞服递给芷汐，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抱歉，要委屈你了。为了不让陛下起疑，献舞的主舞者必须穿着最正式的舞服……这套可能有些……特别。”

芷汐拿起那件紫色舞裙，看了看，叹气：“没事，我之前在魔宫穿过，勉强能接受……”

月夜松了口气，她虽从冷筱口中知道芷汐在魔族待过，但还是担心芷汐接受不了魔族的衣服，会纠结，“那就好，我弄好自己就去看看龙皓晨的妆造，待会儿我让簌棠帮你化妆，画眉眼的妆造细节就好。”

“嗯。”芷汐快步走到纱帘侧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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