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来了

言嘉辰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学校，然后又火速赶往校长办公室。果然，如他所料，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江文哲面前站着三位领导。

　　“嘉辰？你还真来了？”校长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手上的手环和手背的针孔，有些心疼道，“还在住院呢，跑过来干嘛？”

　　“没多大事情，下周我就回来了。”言嘉辰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您看完觉得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就跟我说。”

　　“校长，主任，怎么了这是？”他明知故问。

　　“有同学举报说……”主任把情况跟他讲了一遍，言嘉辰心里想好对策，平静地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我心里有数，主任。”

　　江文哲只觉得肩头一沉，言嘉辰已经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他微微讶异。

　　“我跟他平时关系好着呢，他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

　　“我觉得吧，既然差不到监控，那就算了吧，我也没什么事。虽然情况的确属实，但是大部分原因在我没休息好，所以……”

　　校长拍拍言嘉辰的肩膀，“委屈你了。”

　　“没事，也辛苦各位领导大费周折了。”言嘉辰恭敬地向他们半鞠躬。

　　“都散了吧。”校长挥挥手，屋里的人走了一半。

　　“嘉辰，除了工作的事情也没见你找我了。而且……这次牵扯到你兄弟你就过来了？平时这些跑腿的事情不是你那些小手下做就是互联网代劳。说好陪我下棋的，放我几次鸽子了？”他装出一副愠怒的模样。

　　“考完试我一定来，行吗？”言嘉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不早了，校长，我先回去了。”

　　他揽着江文哲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直到电梯间才松开。

　　夕阳透过玻璃照在两人的鞋面，江文哲向外望去。红墙复古的教学楼和图书馆在夕阳的衬托下更显亮眼，三两个学生在廊桥上惬意地散步聊天。

　　电梯间里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至少江文哲是这么觉得的。言嘉辰眼眸低垂，身子倚在扶手上，脸上带着疲倦。

　　“叮——”电梯门打开，江文哲先一步走了出去，本以为言嘉辰可能要回去了，但是他跟了过来。

　　两人并肩走着。

　　“你选什么科？”言嘉辰打破尴尬的气氛，问道。

　　“物化生。文科我应付不来。”

　　“确实，我选物化政的已经要学到头秃了。我都在想我当时为什么要自找苦吃。”他淡淡地笑着，神色缓和。

　　江文哲没有看他，只管走自己的路。

　　“为什么要现在才转文化生？当然，要是你不想回答你就当我没说。”

　　“篮球，我感觉我没有特别喜欢。”他目光落在远处的高楼上，而后自嘲一笑，“可能是因为虚荣吧，毕竟我这个成绩当体育生还凑合，蓝中竞争这么激烈，我感觉只有这样，才会有存在感。”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悲哀。

　　“你可以争取的。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那是你觉得。”江文哲说完就要加快脚步甩开他。

　　言嘉辰跟了上去，“你当初心里不平为什么不提出来，你以为我不会让给你吗？这件事情如果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你为什么不去争取？”

　　江文哲回头，对上言嘉辰笃定的目光，便知道言嘉颐已经跟他透露有关篮球队长的事情了，淡淡道：“争取？我不要别人的施舍。”

　　然后径直往操场走。

　　“那不是……”

　　“我不跟你争了，也不去在意以前的事情了。我知道，是我太小肚鸡肠。”

　　是又怎么样？言嘉辰那时也不过十几岁，哪儿有那么强的平等原则？一时的热情就会从他与学校领导的交谈中流露，那他似乎也没什么错。

　　可是他对言嘉辰的针对是切实地伤害他。

　　“等一下。”言嘉辰小跑赶上他，往右前方望去，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江文哲不明所以，一转头，才发现郑耀和林超站在不远处，他刚想对言嘉辰说些什么，他已经朝两人走去了。

　　嘴边的“对不起”又吞回肚子里。

　　他闷头往前走，但是三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辰哥，你怎么还把他捞出来了，虽然你说这一次不是他干的，那上一次是谁干的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你还对他那么客气。”林超不满地看着他，“老好人活该被欺负。”

　　“我被谁欺负？我言嘉辰还能被谁欺负了？”他嬉笑着把手肘搭在他肩上。

　　“我看谁都可以。”

　　“你这次过来应该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食堂吧？”林超半信半疑地问，“你只是顺便，真实情况是……”他紧盯着他的眼睛，“是……”

　　“是过来帮江文哲的，然后打消校领导要惩罚人的想法，既不让江文哲对他生怨，防止他的报复，又尽快结束事端，免得被引人注意。”

　　郑耀仔细分析，“至于请吃饭……”

　　“哎……”言嘉辰赶紧打断他的话，“看破不说破啊，别把我看得那么透，吃饭就是吃饭，没有什么目的，你们放心。我感谢二位对我的照顾，仅此而已。”

　　“切。”

　　“啧，那我不请了。”

　　“别别别。”林超把他拉回来，“小弟我生活费不够，你看我最近都缩衣节食的，难道让我蹭一次饭，怎么能让你跑了。”

　　“活该你玩游戏买皮肤。”

　　江文哲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那些所谓的小弟，又有几个能体察他的情绪，能真正关心他呢？

　　他叹气，一想到言嘉辰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跑来替他求情，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他想起校长说的那些话。

　　“你跟他熟吗？”

　　“不熟。”

　　“其实吧，你要知道，他们也就做个样子，人家长向我们投诉，总得摆个样子。言嘉辰他身份特殊，现在又因为他父母的事情被卷了进来。学校也没想着要真的抓出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是谁干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言嘉辰他自己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帮他操心，也没用。人根本不需要。”他喝了一口茶，“但都说了，一会儿还是配合我一下。”

　　江文哲低头看着地板，“怎么配合？”

　　“言嘉辰一会过来。我要让他亲自跟另外几个领导说不用调查这件事才行。”

　　“他不会过来的。我跟他关系不好。”

　　“你一会看看就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说，“他会过来的。”

　　……

　　没想到，真的来了。

　　为了不让他遭人非议，他还要故作轻松地跟他聊天，当着两个好朋友的面说谢谢。

　　不是平不平等的问题了，是大度包容和小气计较的差距。

　　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一个人。江文哲原以为自己与他相处那么久，可以很了解他了。但是他错了，错得彻底。

　　有些时候，出生决定了一个人的部分，但是无法主导一个人的一生。

　　江文哲抬头，东边一轮明月悬在浅蓝的天空，它这时不显眼，可一会就是它的主场。

他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