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羲循着花灯,走过桥头,蹲坐在台阶上,一时有些失神。小公主喜欢荷花灯,会在放灯时,许下虔诚的愿望,花灯在湖面上飘啊飘,火焰冉冉不绝,它便永不停歇。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也不是很灵...
她起身,下一刻一个荷花灯骤然碎裂开来,化为了无数萤火虫,飞舞在空中,煞是漂亮。
澹台烬盯着她的侧颜,她说的每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底,哪怕过了五百年,依然没有消减。
那些萤火虫围绕着常羲翩跹飞舞,她伸手,萤火虫争先恐后钻入她掌心。
旋即,她便笑了...
哪怕只是如偷来般短暂的片刻温馨,他竟也深深觉得满足。他心底无比清楚,即便自己亲手斩断了情丝,可只要她稍有一点儿回应,那片在心头早已如死灰般荒芜的地方,便会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冻土,瞬间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手指下滑,扣住她的手,低眸道
澹台烬“回去了。”
街道上笑语阵阵,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森冷的魔域。
澹台烬照样将她锁住,才放心离开。
他悄悄拿出那几枚“同心”珠,每一颗都是他千挑万选而来。他取出一根红色丝线,动作轻柔且专注,将那十二颗珠子一颗颗小心翼翼地串联起来。
每一颗珠子经过他的手,最后都渡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他的祝愿。
只不过神的祝福,从来不能应验在自己身上。
串好珠串,他拿起纸笔,伏在案前,一字一字的写着。
月色西沉,再无人知晓他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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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仙气弥漫,琼楼玉宇,白玉雕栏、青纱幔帐、珠帘翠幕,处处彰显着奢华与尊贵。
常羲“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不会真的丧心病狂到用扶光来威胁我吧。”
澹台烬“你想太多了,本尊不屑于用一个孩子的性命,威胁你什么。”
澹台烬缓步走来,身影修长俊美,他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澹台烬“明日...就是你我大婚之日。”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明日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澹台烬下令开启魔域大门,邀仙门各派前来观礼,这是在打她的脸,也是在侮辱仙门各派。
常羲“我会杀了你的...”
常羲垂眸,阻止魔神开启同悲道为祸人间,是她的职责,世间只有她这一个神明了,万年前的神魔大战,结果她都知道。
无非拼一个神躯陨落罢了,她做好了打算,会和魔神同归于尽,她无力改变魔神的宿命,救不回澹台烬,便同他死在一处...
澹台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浩浩荡荡,绵延万古。当爱意消亡,恨意消亡,肉身消亡的那一天,要如何证明这些爱恨是真的存在过...”
我们之间的故事,将来也会被人知晓吗...
澹台烬“今日...没有魔神,也没有神女。我只是澹台烬,你只是常羲。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天,好不好。”
常羲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踏入神殿。
稚嫩清脆的声音传来,一团粉色身影扑进她怀里。
扶光“阿娘,你终于回来了...”
常羲“这几日扶光乖不乖?”
扶光扬着脖子看她,笑眯眯道
扶光“扶光超级乖的!”
常羲笑容柔软下来,亲昵摸摸她的头顶。
澹台烬静默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相聚,忽然心脏一缩。他的喉咙仿佛被掐住,难受异常。
他特地封锁了消息,扶光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他不希望自己在她眼里变成一个怪物。
起初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扶光长的三分像常羲,七分像他...
就是常羲什么都不跟他说,他也知道了,为什么扶光只有一百岁,为什么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忍受蚀心之痛,为什么她对自己会那样冷漠。
她做了那么多,无论后果如何自己都生生抗了下来,她明明不该承受这些,却背上了属于他的厄运。
那么就由他来带走这一切吧。
常羲陪着扶光放风筝时,澹台烬就在厨房做糖丸,做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样,小孩子也喜欢。
常羲累了就在椅子上晒太阳,澹台烬则陪着扶光捉蝴蝶,抓了满盆子,还不肯撒手。扶光总是高兴地跳来跳去,活泼好动的样子,叫人看了欢喜。
澹台烬穿着素雅的衣衫,袖摆绣金线云纹,腰上系着玉佩坠饰,衬得肌肤愈发雪白细腻,完全看不出来入魔的样子。
扶光“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扶光坐在秋千上晃悠悠地喊。
常羲“小心点,会摔下来的。”
扶光“我不怕,沧叔叔会接住我!”
扶光仰着头,目光纯净,一脸灿烂。
他负手立在树下,一袭白袍随风轻扬,面无表情,但眼底深处蕴藏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