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以为常羲会一直看下去的时候,她转身,带着扶光,走向那片开满昙花的魔域。
世上没了魔神,也就不需要神明了...
她此生都会守着魔域,等着他回家,就像他等着她一样,直到她也消散的那一日。
可是神的生命,是多么漫长啊,从前觉得一百年也不过匆匆而过,弹指挥间,可现在她却觉得,太久了…
人间又是一年。
自常羲开始镇守荒渊,这片曾经令人胆寒的黑暗深壑,已然脱胎换骨。往昔的魔域,仿若被黑暗永恒笼罩,昼夜不分,而现在…
温暖的阳光慷慨地倾洒在整个荒渊,植物生命开始蓬勃生长,一片片翠绿的生机点缀着这片曾经的荒芜之地。
荒渊入口前,两个白衣身影。
黎苏苏“已经快一百年了,我想要阿姐回来。”
黎苏苏眼眶中蓄积了泪水,但她咬住了唇瓣,没让它落下。
公冶寂无“神尊镇守妖魔界,不会轻易离开。”
公冶寂无声叹息,这些年来,黎苏苏几乎每年都来,可魔域的大门从不为她敞开。
黎苏苏“世上最后一个神,难道就活该在这冰冷的魔殿,独守万年岁月吗?”
公冶寂无“她留在魔域,会安心些。毕竟这是他留下的一切。”
公冶寂无“这些年我去人间,听了不少故事。夜里常常做梦,梦到一个叫做萧凛的男人。我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质子,我们经常一起谈诗论道,曾是最相配的朋友。”
公冶寂无“我也想起了那个纯洁无暇的小公主,被我宠爱惯坏了的妹妹...”
人间积雪已堆积厚厚一层,几乎没过他的靴子,公冶寂无颔首,他知道,她不会放弃,只会等着,等着那个人回来。
公冶寂无“时光悠悠,经年已过,世间万物都已变成了陌生的模样。然而,却有一处地方,没多少变化,那便是景国的王陵。”
公冶寂无“据说,史书上那位被称作疯皇的君主,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葬在了那个地方。他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她的安息。”
待他们离开许久之后,一个身披白色大氅的女子,手持一把伞,缓缓走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
澹台王陵
她淡紫色的衣裙迤逦在地,每走一步,裙摆便如轻舞的云霞般飘动。
王陵那彻骨的冰冷被缓缓驱散,四周的空气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好似春天提前降临。墓碑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她并未动用法术,而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拭去上面的尘埃,动作轻柔而虔诚。
上面雕刻的字迹清晰起来
常羲看着墓碑上的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她闭上眼,将泪意压了下去。
“澹台烬之爱妻萧汐,景和元年,仲冬十五。”
在这座墓碑的旁边,还有一个墓碑,两座墓碑紧紧挨着,就像是合葬在一起。
那座墓碑比起萧汐的墓要新许多,她缓缓蹲下身子,手轻轻抚上墓碑,指尖感受着石碑的纹理。
她看清上面的字,手指顿住。
怎么会?
——“萧汐之夫,澹台烬墓。”
时间是一百年前,她亲手刻的...
墓碑前,放着一个锦盒...
里面卧着一条金色的情丝,情丝旁边,是那个刻有日月的银镯,一串“同心”珠串好的手串,在这些东西下面...是一个信封。
原来这些东西,全部在这里。
而后,她伸出手,缓缓握住那条情丝。情丝会承载一个人所有的爱意,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情丝的那一刻,一副画面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虚无之中,澹台烬与魔神云烬相对。
澹台烬“在她不惧痛蚀,融入同悲道取邪骨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云烬微愣一霎那,冷冷的看着沧九旻,没有说话。
澹台烬“其实你也体会到了她的情绪不是吗?这不正是,你缺少的吗...”
澹台烬“你不过是个没有人在意的可怜虫罢了,自始至终想毁掉一切的人都是你。”
澹台烬的笑容越发嘲弄。
澹台烬“我与你不同,她一点一点让我长出情丝,让我体会这世间各种情。”
澹台烬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不再是冰冷的邪骨,而是一颗被常羲捂热的心脏,鲜活的,跳动的心脏...
澹台烬“这里,是温暖的。”
云烬突然笑了,涂金色的瞳孔,泛起一抹异样的波澜,他跟着魔胎,同生同灭,与他一起历便了人间百态,也同样见证了她的救赎。
有一天你也会像保护他们一样,保护吾吗...
神爱世人,也爱魔神吗...
云烬抬起头,看向虚无的尽头,那只有一抹亮光,映衬得他的双眸格外璀璨,像是星辰般,又仿佛是月亮的倒影。
就像...那个银月图纹...
可连光都离他很远...
没有人来拯救万年前的魔神,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有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云烬“邪骨是无法被毁去的。只有吾才可以...”
云烬“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而她却替你承受了苦厄。”
澹台烬“你是说...邪骨就在她身上??!”
画面一转,玄衣魔神抱着昏迷的她,那是澹台烬初入魔时,他们对峙的时候。
澹台烬“对不起,汐汐。”
他的手掌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眼睛里的神色复杂难言。
云烬“行了,她体内有魔气集聚。”
澹台烬替她清除了魔气,治疗了她的伤。
澹台烬“寻到了吗,邪骨在哪?”
云烬“寻到了,不过,吾不能将它取出。”
云烬“她将邪骨封印在了神魂之中,除非她自愿取出,吾若硬取,她的神魂会一起碎裂。”
云烬“她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