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祈昭愿

他脚步一顿，蓦然回首，风吹起他的衣角，少女正在嚼东西的嘴，一下子僵在那里。

隔着人群，九曲红尘白发飘逸，少年眉眼清俊，素来冰冷的脸上竟是鲜有的笑，咚！什么东西又撞进了她的心里。

她吞咽了下口水，把口中剩余的零食嚼碎咽下去。

祈昭“那、那什么…”

祈昭“晚上！晚上要回来吃饭！”

相柳微微点头，算是应答了她的话，接着他转过身继续迈步。

玉山

皓翎王后按照相柳的意思把小夭带到这里，她和王母等在岸边，遥望着海中央的贝壳，很快八头巨蛇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缠着盘旋，一声怒号后两头消散于无形。

她们对视一眼，心下都已有了答案。

相柳踏水而来，海贝里是昏迷不醒的小夭，他脸色苍白，隐忍着痛楚，心底却是觉得解脱。

当年他愿将心赌上而种下蛊，或许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这个错，他已用两命去纠正。

相柳“从此以后，我与西陵姑娘再无任何关系，相柳告辞。”

他捂着胸口咳嗽，脚步踉跄着就要走。

玉山王母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万能角色“玉山虽不留外客，可逗留一两日也是无妨，你不如养好伤再走。”

相柳望着清水镇的方向，想起少女临行时的话，面色微微缓和，拒绝了玉山王母挽留的请求。

相柳“不必了，有人，在等我回去…”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玉山王后看着他落寞孤独的背影，眼神渐深，半晌，轻叹一声。

云影横空，月畔薄薄的云层参差低垂，如水的月华倾洒苍茫大地，万木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辰荣军营里载歌载舞，篝火映衬出一张张笑颜，大碗酒，大块肉，气氛融洽，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远离喧闹的望月涯，相柳独自站在崖边。

他身姿挺拔，双眸漆黑，似是蕴藏着漫天星辰，毛球在他身边盘旋。

祈昭抱着酒坛子走来，两人默契的并肩坐在树下，抬头看着天，夜幕低沉，月色明亮，但却透出淡淡的悲凉和凄厉，令人心生怆然。

相柳握着酒瓶喝了一口酒，醇厚甘甜，入喉绵长。

祈昭“疼么？连失两命…”

相柳“……那个时候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不记得了。”

祈昭“相柳，你别喜欢她了吧，喜欢我吧，我绝不让你受伤！”

相柳愣了一下，接着苦涩的笑了笑，仰脖灌尽酒。

相柳“祈昭你什么时候也像那些闺阁女子般张口闭口都是情爱了，我记得从前的你最不屑一顾的就是情之一字。”

祈昭“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嘛。我在正经的追你。”

相柳“别说笑了，来！陪我喝酒。”

她微不可查的垂眸，掩饰掉眼中的落寞。

他觉得是说笑…那便就是吧。

相柳“说来你我相识得有四百年了吧，遇上你都时候，你有…这么高。”

他伸手比划了一番。

相柳“比起我差一个头，一晃都四百年了…”

相柳“这几天我总想起在极北的日子，你我一起去看那万里冰川上有没有奇花异草，去看山河壮丽间有没有蝴蝶翩跹，去看碧波千顷里，去看雪峰千仞上。”

相柳“好像就在昨日一般，现在只觉得恍惚。”

祈昭“山川相缪，四野为邻。这望月涯的景色也十分应景，最重要的是，也是你我。”

毛球扑棱着翅膀抗议。

祈昭“好吧好吧，还有你…”

相柳给毛球倒上了酒，又给祈昭递了一杯。

相柳“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两人一鸟互相举杯，一饮而尽。

相柳“祈昭。”

他突然正色叫她。

祈昭“嗯？”

相柳“遇上你是我之幸，此生与你为友，足矣。”

毛球不胜酒力趴着睡着了。

祈昭怔忡片刻，忽而粲然一笑。

祈昭“相柳，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咱俩谁跟谁啊，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相柳“没想到这么快就该说再见了。”

祈昭眼前发黑，她捂着头摇晃几下，努力让自己清醒点。

祈昭“相柳，不对，我才不会跟你说再见呢…”

身体越来越软，耳朵嗡嗡作响，她勉强撑直了腰身，看着眼前模糊成一团的影子，努力辨认，最终确定那就是相柳，她死死抓着他问道。

祈昭“你不会骗我的吧…”

相柳“不会…”

她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相柳臂弯里，晕厥过去。

相柳“你到底是游历少，不懂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人言，这次我教给你了。”

相柳看着怀中少女，眼中露出挣扎。

他犹豫许久，俯身在她额前印下浅浅一吻，然后放下她，将毛球塞到她怀里，召来鲛人族，让他们沿海将祈昭送往极北。

他为所有人找好了退路，却放弃了自己生的可能。

山林寂静，寒风呼啸，唯有月光皎洁，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相柳“人有相思寄明月 月有倦时落栖枝 ”

相柳“天地间的景色，就由你代我去看吧。”

大海上，两名鲛人托举着海贝不知已走了几日，塌上的女子安静的陷入沉睡，浑然不觉，眉心处的朱砂云纹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仿若有灵魂在嘶吼，咆哮。

下一秒她猛然惊醒，感觉全身都散架了，一根指头动都动弹不得，她扭动僵硬的脖子朝左右看去，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海贝内。

被欺骗的愤怒涌上心头，她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威压，震碎禁锢全身的阵法，海水被激起几丈高，她坐起身来，扭动了一下筋骨，活动着手腕。

两名鲛人不敢上前，祈昭冷漠吐出一个音节。

祈昭“滚！”

那两个鲛人闻言赶紧退开，逃命似的跑了。

祈昭“你果然骗了我，相柳…”

祈昭“真、是、可、恶。”

黑雾缭绕，她从容不迫的穿梭进黑暗中，此刻她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阴森恐怖，无形的煞气令人窒息，她在黑暗中疾驰，所过之处皆留下狰狞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