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当真是世间最难解之物。
是什么时候对润玉生出那般心思的呢,祝遥不清楚,只知道在她心跳加速那份喜欢毫无隐秘可言,发觉时早已深陷其中。
是很多很多年之前——
天界高居九重天,祥云瑞彩,仙脉充沛。魔界避于忘川畔,无分昼夜,魔脉稀薄。两界常有龃龉,相争领土,天魔大战爆发。
她的父亲是战神青珩,是身负上古神兽血脉的腾蛇后裔,父亲率军挡敌于忘川,魔界那时的魔尊无所不用其极,强行解破四大凶兽封印,妄图攻克天界。这一战异常惨烈,援军迟迟未到,父亲献祭本源以自身神兽精血作为引子,引动封印强镇四凶,陨于忘川。
天帝太微甚是悲痛,念其独女孤苦,年仅两百岁的祝遥就这样被带入了天宫,由天后荼姚照料,美其名曰是以慰忠将之灵。
“来,好孩子,真是可怜,你父为天界立下汗马功劳,可惜还没能回到天界就...”荼姚象征性的落下几滴泪,“天帝既下旨让本宫照拂你,本宫定会将你认作亲女儿般看待。”
荼姚指着在红线团里打滚的小鸟儿,循循善诱的告诉祝遥,那是她的儿子旭凤,他们二人年纪相仿平日里可以多走动多接触。可旭凤好似很讨厌她般,总是爱欺负她,更是将父亲留给她的鎏金球弄断。
这天宫也许不是那么欢迎她。
她攥紧那只断裂的鎏金球,头也不回的跑开了,跑了很久,她累的蹲在一处角落,忍不住哭了起来。
直到有人递了一块手帕来,她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才抬眸向上去,对方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笑容温暖如春风。
那人道:“小仙子可是受了委屈,不妨说与在下听听,或许在下能宽解一二?”
不想别人看见她的脆弱,随即倔强的低下头:“我才没哭…”
“小仙子是为了掌中之物?”那人注意到她紧紧攥着的东西,“可否给在下瞧瞧。”
祝遥迟疑了半晌,他又补充道:“在下并未夺人之物的嗜好,只是在下略通复原之术,想来能帮助小仙子解除困扰。”
祝遥犹豫了一番,最终将掌中的鎏金球送到他面前,那人接过仔细观赏了一番,赞叹道:“外观虽烧毁了,链条也都尽断,内部倒是未曾损伤,是炽炎赤玉所制,难怪能抵御住烬火,小仙子可知这赤玉内有其他东西。”
“有什么东西?能否取出来!”祝遥呼吸急促了几分,这本该是爹爹送她的生辰礼,出征前他答应了要赶回来陪她过两百岁生辰,可他却再也没能回来。
“赤玉上的封印只有小仙子一人可解,小仙子不妨用灵力探一探。”
祝遥闻言,再次抓起那只被焚成灰的鎏金球,将它放到掌心运气,赤玉上的封印瞬间崩裂,里面是一个蛇形玉坠,通体赤红,折射出瑰丽妖冶的光芒。
“原来这才是爹爹留给我的…”眼眶一酸,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将玉坠握的死紧,像是怕丢掉一般,“我想回家,回到清雾山,可天宫好大,相似的路很多条,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刻,所有坚强伪装尽数崩塌,祝遥趴在石栏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清雾山…他恍然明白了,面前的女孩便是战神的独女,心里不禁生起了几分同情,遂劝慰道:“秋风瑟瑟吹客衣,明月皎皎照归期,星光杳杳钟声晚,故乡遥遥应相逢,仙子不妨抬头看,你所见到的星月都会引你回程。”
“才不是呢,你说的又不算。哪有星星会引我回家!”祝遥抓过那方帕子狠狠抹了把眼睛,哽咽着反驳。
他一愣,随即轻声浅笑,“别的不敢保证,但这挂星值夜的差事在下身为夜神还是能做主的,仙子不信么?”
“夜神、你是那个狂妄自大炸毛鸟儿的哥哥?夜神大殿?”
“正是,我本名唤作润玉,虚长你两百岁,仙子若不嫌弃,也可随着旭凤唤我一声兄长。”
祝遥心底暗自重复了几遍,润、玉…要记住他,在这天宫里,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睛,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柔和的光亮,宛若浩瀚的星空般深邃迷人。
“夜渐深了,润玉该去值夜了,仙子记得回宫的路吗?”
“记得!”
润玉点了点头,对她道了别,转身朝布星台方向走去。
“润玉哥哥…”
祝遥鬼使神差地呢喃了一句,而后声音提高了八倍,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祝遥!我叫祝遥!”
这夜的路她走的十分顺,天上的星星真的在指引着她。
自此她眼中开始有了那个独来独往,风光霁月的夜神。
夜神润玉司掌星辰,虽是这天宫大殿,却不受宠爱,昼伏夜出,更无甚存在,天后不喜欢他这个庶长子,天帝不管不顾,连带着他住的璇玑宫都冷冷清清。每每布星后,他便在落星潭边静修,修行不知岁月,也不问世事,日子过得清苦而平淡。
她总会趁着黄昏与夜晚交接时分前往落星潭,只为等润玉从那里经过,有时她会上前交谈几句,有时她会忍不住偷窥他的背影,有时又会送些新鲜法器,他也会欣然收下,却永远都是一副克己守礼的模样,却偏偏能撩拨动她心弦。
斗转星移间岁月匆匆过,曾经的小女孩已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开始懂了,什么叫情爱,什么叫相思。
润玉,一如既往的谦和,比年少时更多了几分儒雅,一袭雪白长袍,跟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
祝遥的心不可抑止的跳动,可一场意外的邂逅让他身边有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润玉的目光总是追随在少女身上,温柔缱绻。
原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她了,又或许,她从未真正的走到他身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