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淅沥，打湿了庭院中的海棠花瓣，一如她此刻零落的心情。
“表兄，为我选个夫婿吧。”
“皎月，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曹叡点头：“好，朕办一场赏花宴，你看中谁，朕就为你指婚。”
宋皎月俯身行礼，胸口传来熟悉的刺痛，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谢表兄。”
没人看见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皇家别苑内百花齐放，牡丹、芍药争奇斗艳，各色花瓣随风飘落，铺就一地锦绣。
亭台楼阁间，丝竹声声。
公子三两围在一起说话闲谈，小姐们则聚在湖边戏耍或是坐在亭子里观景，欢笑声此起彼伏。
宋皎月坐在凉亭里，四周几个公子围着她献殷勤。
“郡主，这是我特地为您寻来的西域进贡的香料，听闻燃起来香气独特，能安神助眠，还请郡主笑纳。”一位身着锦袍的公子满脸讨好地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
另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公子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支玉笛，说道：“郡主，在下愿为郡主吹奏一曲，以助雅兴。”
还有一位不服输举着画作凑上前来，“郡主天姿国色，在下不才，绘了一副郡主画像，还望郡主赏脸一观。”
宋皎月看着眼前争着献殷勤的公子们，心中却无半点波澜，但还是礼貌的笑着应付。
这样的笑落在司马昭眼里，就不那么好看了。
“子上哥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呀？我们也四处走走吧。”一个娇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司马昭回头，看到是王司徒家的女儿王元姬，正笑意嫣然地看着他。
司马昭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想到宋皎月与其他公子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一怒，便点头应道，“好。”
宋皎月端坐在凉亭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团扇边缘。眼前几位公子的讨好声如同隔了一层纱，模糊不清。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并肩而行的司马昭与王元姬身上。
王元姬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色纱裙，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迎春花，她微微仰头对司马昭说着什么，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而司马昭——那个前几天还对她表白心迹的司马昭，此刻正低头倾听，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再无意听什么奉承，起身走了出去，周围的欢声笑语此刻都成了刺耳的噪音，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开这一切。
她不该在意的，司马昭与谁亲近都与她无关。
“王小姐乃洛阳第一才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闻王小姐书法造诣极高，不知吾等是否得见墨宝?”
王元姬微微红了脸，羞涩地看了眼司马昭，轻声说道：“诸位谬赞了，元姬不过是略懂一二，若有献丑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不多时，侍女取来笔墨纸砚，王元姬款步走到桌前，轻轻挽起衣袖，露出一段如雪般的皓腕。她手持毛笔，蘸了蘸墨汁，略一思索，便在纸上挥毫泼墨。
“王小姐这字，端庄秀丽又不失灵动，当真是妙极！”
众人的夸赞声此起彼伏，王元姬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她转头看向司马昭，眼中满是期待，“子上哥哥，元姬这字，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司马昭微微颔首，“王小姐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婢女将笔墨收起离去，却被脚边的石子绊倒，化开的墨汁飞溅而出，尽数落在了来人的裙摆上。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那婢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这里为何会有石子…”
人群中方才还欢声笑语，此刻都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着看她如何发作，等着看她是如何气急败坏。
宋皎月微微挑眉，缓缓踱步朝着王元姬走去。
“王小姐。”她声音轻软，却让周围温度骤降，“你的婢女，好生不懂规矩啊。”
“子上哥哥……”王元姬有些害怕的往司马昭身后躲了躲。
“郡主宽宏，想来不会为难一个小小婢女。”司马昭上前一步，挡在王元姬身前。
宋皎月并不理他，也不看他，就像他不存在一般。
她站定，拿起了那张宣纸，纸上墨香犹存，字迹确实娟秀灵动。
“王小姐这字写得确实不错……”
手中的宣纸突然被她狠狠撕裂，随手一扬，碎纸片纷纷扬扬飘落。
“不如让本郡主亲自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
“本郡主这身云锦，可是今年上供的珍品，就这么毁了。”她忽然抬眸，眼中寒光乍现，“不如王小姐替本郡主清洗干净?”
王元姬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躲在司马昭身后，眼中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
“郡主何必刁难元姬妹妹，司马昭愿替她作赔。”
宋皎月冷笑一声，终于将目光投向司马昭，“二公子要为美人出头，那本郡主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来人，将二公子丢进池中，宴散之前，本郡主都不想看到他。”
侍卫们架起司马昭，往湖边走去。
司马昭被丢进了池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春日的湖水虽已不再冰冷刺骨，但长时间泡在水中也绝不好受。
周围的公子小姐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向骄纵的长宁郡主今日会如此不留情面，竟当着众人的面让司马家二公子下不来台。
王元姬吓得花容失色，哭着哀求道，“郡主，求求您，放过子上哥哥吧，都是元姬的错，您罚我吧……”
宋皎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情深义重。不过本郡主做事，向来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你要是心疼他，那便下去陪他。”
王元姬不说话了。
司马昭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冰冷的池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宋皎月，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不解和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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