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迎和甄宓看着曹叡撒欢儿的在雪地里跑。小手冻得通红却依然兴致勃勃。
甄宓轻叹一声,“你何必哄他?陛下确实不喜欢这个孩子。”
阿迎沉默片刻,低声道,“孩子是无辜的。”
甄宓苦笑,“是啊,孩子是无辜的……可陛下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你不该是恨我的吗?”
甄宓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恨你什么?”
“当年若不是我强求了这桩姻缘,你和陛下或许……”
阿迎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当年在邺城我便看得出,他待你不同,他看你的眼神,与看我时完全不同。”
“你知道吗?大婚那晚,他酩酊大醉,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这些年,我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嫔,却从未见他对谁真正上心。直到他将你带了回来,我又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当年的神采。”
“可我也可怜他,只能强留着你,才能堪堪维持他那颗支离破碎跳动着的心…”
“阿迎,从前我或许嫉妒过你,而现在我理解你的难处,因为你也同我一般,向往自由,却穷极一生困守在这座牢笼里。”
阿迎看着甄宓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当年在邺城初见时,那个骄傲倔强的女子,岁月的磋磨终究磨平了她的棱角。
“娘!宸娘娘!你们陪叡儿玩儿啊!”曹叡忽然抓起一把雪,调皮地朝她们扔去。
雪球在阿迎肩头绽开,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阿迎挑眉,迅速捏了个雪球回击。两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甄宓站在一旁,看着儿子难得开怀的笑容,眼中泛起温柔,不自觉也加入了打闹中去。
告别甄宓母子后,阿迎带着两个婢女往寝宫走去,今日同曹叡玩的够累了,她神色有些疲累。
路遇一位华服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一袭淡红色宫装,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骄矜高傲。
“娘娘,那仿佛是前些日新入宫的刘贵人,她是山阳公的女儿,曾经的公主,据说行事一向骄纵,在她宫内伺候的婢女都苦不堪言。”琉璃低声提醒道。
阿迎本不欲理会,却听刘贵人娇声道,“站住,你是哪宫的美人,好生没有规矩,见了本宫不行礼?”
刘贵人见此人衣着素淡,随行又只有两个婢女,想来定然是个不得圣宠的低阶妃嫔,她入宫前就得父亲的指令,定要往皇后之位上爬去,入宫后才知陛下被崔氏女勾了魂,已经数月不曾踏足其他妃嫔寝宫,她连着装病请了三日都未能见到陛下。甄夫人待人冷淡,她屈尊降贵前去请安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后又被郭贵嫔胡搅蛮缠说她目无礼法罚了几仗,正愁无处撒气,撞见个看起来好捏的柿子,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一番。
“刘贵人慎言,我们家娘娘是宸昭仪,品阶在您之上,是该由您跪下,恭恭敬敬的向我家娘娘行礼。”琥珀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娘娘面前。
呵…她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先后遇到这几个装腔作势的狐媚子。
刘贵人嗤笑一声,一巴掌扇在琥珀脸上,“陛下都尊我为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她上下打量了阿迎一番,轻蔑的扬起下巴,“你就是宸昭仪?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长的还没我好看。”
阿迎将琥珀拉回身侧,伸手抚上她被打的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缓缓转身,直视着刘贵人。
“跪下。”
刘贵人一愣,随即怒极反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跪?”
阿迎不再多言,上前一步,右手扣住刘贵人的手腕,一个巧劲将她按倒在地。刘贵人吃痛,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还未等刘贵人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啊!你竟敢——”
啪,又是一巴掌!
刘贵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阿迎手上力道加重,刘贵人顿时动弹不得。
阿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替我的琥珀讨的,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
回宫的路上,琥珀还在担心她为了自己这个不值当的小婢女惹了刘贵人,刘贵人定会添油加醋的向陛下告状,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您。”琥珀红着眼眶道。
阿迎摇摇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无妨,我本就不在乎这些,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回到明华殿不久,曹丕就来了。
“陛下是来问罪的?”
“她伤到你了?”
阿迎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没有。”她摇头,“我打了她两巴掌。”
曹丕低笑一声,“朕听说了,打得好。”
阿迎有些诧异,“陛下不怪我?”
“怪你什么?”曹丕将她拉入怀中,“朕的阿迎,想打谁就打谁。”
阿迎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可是刘贵人是山阳公的女儿,陛下不是一向优待汉室宗亲吗?”
曹丕冷哼一声,“朕待他们宽厚,可却没让他们不知分寸,朕已罚她跪在宫门前三日,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言行。”
“三日那双膝盖也要跪穿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
曹丕注意到阿迎神色疲累,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
“累了?”
阿迎微微点头,“有些。”
“那便歇息吧。”曹丕说着,亲自为她取下钗环,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帝王,她什么都不用动,只需要靠着他,任由他细心照料。
曹丕将她抱到榻上,为她盖好锦被,他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她,“睡吧,朕在这儿陪你。”
阿迎迷迷糊糊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烛光下曹丕的脸,俊美而温柔,与当年那个在死斗场带她逃出深渊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她忽然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