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长乐发生两件大事。
其一
白衣客的事情解决了,根据女流民的概述,她们被抓后都会被强制脱下鞋袜,这么看来他们似是在找一个人,找一个脚上有特殊标记的人,至于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找她,就不得而知了。
其二
康云海上书陈情已经在长乐找到失踪多年的焉乐公主,令众人都震惊的是,那个公主,就是阿术。她拿出焉乐先王金印被大雍证实身份,封为了“龙霜公主”。
酒宴之上,阿术一袭公主华服,裙摆之上的金器叮当作响,她款步走向主位,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为她斟上美酒。阿术端起酒杯,向着众人举杯。
“来长乐这些时日,我因着自己一路的颠沛流离,下意识的选择保护自己而忽视了别人,我是个自私的人,在这里,我再一次郑重的向元莫道歉。”阿术神色诚恳,声音清晰坚定。
元莫释然一笑,“公主言重了。你一路经历诸多波折,有所防备也是人之常情。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大家如今不都好好的嘛。”
“在长乐,我并非孤立无援,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阿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环顾四周,对着在场众人微微欠身,“感谢各位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与包容。”
康云海也举杯相敬,并行了焉乐最高的礼仪来表达感谢,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康副使是个隐藏内应,当年元汉景夫妇舍生将刚刚周岁的阿术带出大漠,他顶着风险偷偷养大了阿术,直到五岁阿术身份被发现,又不得不踏上逃亡路。
白衣客要找的,就是脚上有红铗蝶印记的焉乐公主,就是阿术。
“那匹马,踏出大漠,将襁褓中的公主送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汉景兄……再也回不来了。”康云海神色暗淡,眼眶湿润,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风沙漫天的时刻。
他望向元莫,“元莫,你的阿爷阿娘是英雄,请你代他们受我一拜。”
元莫顿时慌了神,赶忙上前搀扶康云海,“康叔叔快请起,其实我该向您道歉,先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次出言不逊,对不起…”
康云海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他拍了拍元莫的肩膀,“无妨,我也想看看汉景兄的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一表人才,于你交过这几次手来看,没让我失望,汉景兄若泉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
“不过就是有一点,汉景兄像你这个年纪,已经是声名远扬的四方使了。”
元莫有些赧然,“四方使嘛四方使…我也正在努力。”
“康叔叔,家父知您善棋术特地让我送来这幅棋谱。”陆湘拿出一个古朴的匣子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棋谱,“北境那边的老东西了,辗转几手才收到。”
康云海赶忙接过棋谱翻开,浏览着上面的精妙棋局,赞叹不已,“哎呀,这可是世间罕有的棋谱啊!妙!”
陆湘轻笑出声,“您的这盘棋下的已经够好了。”
康云海随即明白陆湘话中之意,他朗声大笑,“陆将军的女儿果然不止拿的起绣花针,聪慧过人呐。”
之后康云海带着阿术回到了焉乐,推翻了龙突麒的暴政,阿术继位焉乐女帝,上书大雍愿结为兄弟友邦,六邦使者同聚大雍,缔结盟书,自此,七国同气连枝天下归和,百姓真正实现了安居乐业,不再有战乱,杀戮,分离…
将军府
这年夏日炎热异常,太阳恨不得将世间万物都烤化,那颗延伸入府内的树无精打采的垂着枝条,平日里欢快鸣唱的蝉也叫得有气无力。
元莫的汗水浸透了衣衫,还是咬牙保持着姿势,双腿稳稳扎成马步,双手平举,手臂上各挂着一个沉甸甸的沙袋,微微颤抖的双臂显示出他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
陆绍在廊下阴凉处坐着品茶,悠然自得。时不时抬头看看元莫,提醒他,“腰背挺直,不要松懈,就你这样的身板怎么在四方使遴选通过武试,取不得好名次可别说你是我教的,丢不起这人。”
“阿爷放心…我…我一定全力以赴!”元莫从几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这几个字。
夜里,累了一天的元莫如同一滩软泥倒在床榻之上,身体仿佛散了架,双腿长时间扎马步,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双臂更是酸胀得厉害,抬都抬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陆湘就会笑他,本来没劲折腾的元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翻身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你不是累了嘛…”
“是累啊,所以才更需要夫人的温柔抚慰。”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吻中,陆湘翻身为上位,发丝如瀑般垂落,反客为主的掌控着节奏。
窗外月光柔和,静谧如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似在为这美好的一刻轻声吟唱。
四方使的遴选,元莫还是赢了。
朝庭授予旌节,他稳稳的双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重量,顺着手臂,直抵他的心底。元莫抬头,目光一一扫过台下。
素来严厉的陆绍骄傲的向同僚介绍这是他家女婿,不苟言笑的王昆吾默默为他点了个赞,看不上他的尉迟华也在此刻放下了对他的偏见,就算他不是个人渣渣吧。
素素不由自主担忧的看向自家公子,安修义神色平静,他又一次输给了元莫,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他输的心服口服,手臂处传来触感,他侧头看去,正对上素素的目光,他摇头回以无事。
隔着人群,元莫与陆湘四目相对,整个嘈杂的世界在这一瞬间都悄然安静下来,他们之间,仅用一个笑便能了解对方心中所想,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眼神交汇的无声的交流之中。
元莫在心中默念,他懂了父亲的教诲。
阿爷阿娘,我也当上四方使了,你们没做完的事儿,就让孩儿替你们延续下去。
元德在心,莫负四方。
四方使的使命,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如长乐城的名字一般——
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