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进家里的,只看到浑身湿冷的阿婆倒在村民们做的简陋的木棺材里,她的发丝站在粗糙的脸上,闭紧的双眼,舒展的眉头,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在开心的笑“阿婆?”我缓缓走到棺材前面,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阿婆,我跪坐下来,轻轻揽住阿婆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是那么小,那么干枯,那么瘦弱,满是被海风吹出的棱角和凸起的青绿色血管“阿婆,您看,我买的衣服哦,好看不?”我把衣服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我并不觉得难过,可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并不认为这个倔强的小老太太能这么离开我“潮生,该送了”一个大爷缓缓对我说着“该送了啊…”送了就是该抬棺入土了,我僵硬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往日那个高大的小老太此时躺在小小的棺材里,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回了房间,好好的收拾了一番,突然看见了那条还没织完的围巾,本能的叫阿婆,可是好久都没有回音,这时我才意识到,阿婆永远都不能把这件围巾织完了,我才意识到阿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在意识到阿婆确确实实的走了,我突然愣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从扬起的嘴角边滑落,一滴一滴,直到我哀嚎着把围巾哭湿,直到我尖叫着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我疯狂的撕扯着头发,用指甲狠狠的挠自己的胳膊,牙齿用力的咬在手上,腿上,留下了紫色的牙印…
“阿婆…”我泪眼婆娑的躺在地上,看着那个老煤油灯一点一点的燃尽,像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到海里,再无生息
次日的早晨,我等着眼看到天亮,慢慢起身,穿好那件纯白的新衣服,谁能想到如今竟成了丧服呢,我自嘲的苦笑,不用看,双眼肯定布满了血丝“潮”“诶!”听着有人叫我,我连忙擦了眼泪回头看“张叔”“潮生啊,你阿婆以前也是个犟眼子的主,你可别怪她昂”“放心叔,我不会”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完全没意识到喉咙中发出的哭腔
过了许久,我才回屋里,突然在花盆里看到了阿婆养了很久的一支腊梅,居然在快入秋的时候才开,若是之前,我早要跳起脚来告诉阿婆了,阿婆最想看到它开花了,它被阿婆照顾的很好,很好,颜色艳丽夺目,花瓣光滑饱满,鲜红色的,和苍白的小破土屋相比,是那么那么的突兀
我突然发起了神经,回屋里拿出生锈的老破菜刀,一下一下的砍在那棵腊梅树上,他很容易的被我毁掉,发了疯似的,一通乱砍,直到漂亮的枝都被我砍成木屑子时,我特别开心,仿佛一切都解脱了,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梅花瓣“为什么你不早点开,凭什么你不早点开”我没有力气支撑住我的身体,像一张残败不堪的废纸跌落在地,“你凭什么不早点开…杂*的,你**凭什么现在才开?!凭什么阿婆都走了你才开,你**为什么给我那么那么深的回忆,你**就该死!你**的你该死!我**就是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废%物,你**为什么给我活着的希望你为什么啊…”我骂了那堆木屑子很久很久,骂到我的嗓子哑了,哑到说不出话,发不了音,骂到我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领,骂到我直直的躺在地上大喘粗气,骂到月亮都起来了我还没有从地上站起来,过了许久,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舀了几瓢水,给残余的腊梅浇上去,哪怕它依旧是那样的突兀,我也再没有看它,抬头看了看天“该去学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