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不久,辽东却已经是一片暮秋萧索之色,瑟瑟凛风吹来,有枝头残叶飘落在纪咏肩头。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站在台阶上的庆王,两指夹下肩头枯叶,收入掌心,捏成碎屑,眉眼声色中都染上了冷意:“莫自作多情,她可不是真看上了你。”
庆王总觉得,纪咏话里有话,带着警告的意味,但转念一想,纪咏这张嘴,好似也没说出过好话来,便不再怀疑,颔首道:“老师说的是。”
然后,期待起纪咏接下来的话。
纪咏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皮笑肉不笑道:“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说罢,纪咏重新坐下,闭目思考着幼姬的用意。
打死他都想不到,幼姬嫁人是奔着守寡去的,在排除种种错误可能后,不得不怀疑——
幼姬是奔着他来的。
他一声不响便跑来辽东,给庆王效力,幼姬肯定是气急败坏想来抽他。
纪咏后背忽然间就绷紧了,脸颊隐隐作痛,还有些委屈。
他都把他亲哥留在京中做人质了,幼姬对他还不放心吗?
“老师?”庆王见纪咏久久没有动,仿佛睡着了一般,不由提高声音喊道。
纪咏不耐烦看他一眼,眸色渐沉。
“这一会儿便等不及了?怎的在夺嫡上稳得跟老王八似的?”
庆王:“……”
“我在京中时,与这乐安郡主有几分交情。”纪咏并没有掩饰这层关系,毕竟,这些事一查便知,而庆王敢任用他,也定然将他的过往查了个清楚,“从一介民女,到如今郡主之尊,生意做遍大江南北,连陛下对她都多有妥协,殿下觉得,这样的女子,是耽于情爱之人?”
“我虽不知她的目的,但从福亭飓风开始,她的所作所为便出乎所有人意料,几次三番坏了殿下的谋划。”
“有皇后娘娘在京中相助,殿下如今笼络了不少重臣,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但仔细回想,这些时日,手中助力有折无增。”
“可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撑得了多久?殿下最缺的就是时间,如今的局势下去,就不怕等到太子继位?到那一日,殿下要从这辽东起兵不成?”
听纪咏这一番话,庆王也觉得今年开始诸事不顺,蹙眉问:“老师的意思是……”
“早日进京,再行谋划,总不会比眼下的鞭长莫及的情况差。”纪咏意味深长,点到为止,“若太子能失了储君之位,甚至……”
庆王陷入了沉默。
纪咏眼底掠过一抹讥讽,手心一松,枯叶碎屑便落到地上,紧接着,他抬脚碾了上去。
这枯叶,便是如今庆王的处境,看似挂在枝头,实则摇摇欲坠。
还是得早日送他入土为安,死前送到幼姬手里让她撒口气,不然……
纪咏怕自己先长眠了。
那不得乐死宋墨那个螳螂精?
总之,此时此刻的纪咏,完全遗忘佛门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的精神,满脑子都飘荡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良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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