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莫顿村的客栈里，简紧握着双手，等待着那位从马德拉群岛来的商人。圣约翰坐在她对面，面容平静如常，但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关切。窗外，十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洛克伍德先生应该快到了，"圣约翰看了看怀表，"他一向准时。"

简点点头，喉咙发紧。多年来杳无音信的叔叔突然有了消息，这个可能性让她既期待又恐惧。如果叔叔问起她这些年的经历，她该如何回答？从洛伍德的苦难到桑菲尔德的背叛...

门开了，一位晒得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浓密的白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的眼睛在看到简时亮了起来。

"这位一定是简·爱小姐！"洛克伍德先生大步走过来，握住简的手，"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简的心猛地一跳。"您...您认识我父亲？"

"当然认识！约翰·爱是我二十年的商业伙伴。"洛克伍德坐下来，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他托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你。他病得很重，简小姐，但他坚持要见你最后一面。"

简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信封上是她熟悉的笔迹——叔叔的字，比记忆中颤抖了许多。

圣约翰轻声问："约翰·爱先生的病情如何？"

洛克伍德摇摇头："医生说撑不过这个冬天了。肺病，在马德拉很常见。但他拒绝接受更好的治疗，直到找到简小姐。"他转向简，"他常说你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简的眼泪落在信封上，晕开了墨迹。她曾以为自己在世上孑然一身，却不知大洋彼岸一直有人在牵挂她。

"我必须去见他，"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立刻。"

洛克伍德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已经安排好了船。两周后从利物浦出发。"他犹豫了一下，"不过...约翰的情况不太好，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后事。"

圣约翰突然开口："洛克伍德先生，您刚才提到约翰·爱是您的商业伙伴。他是否曾与一位姓里弗斯的绅士有过生意往来？"

洛克伍德惊讶地挑眉："确实有！老里弗斯先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次不幸的投资，让两个人都损失惨重。"他看了看圣约翰，"难道您...？"

"他是我的父亲。"圣约翰的声音平静，但简注意到他的指节因握拳而发白。

洛克伍德的表情变得复杂："世界真小啊...约翰后来东山再起，但他常说对里弗斯家感到愧疚，虽然他自己也损失惨重..."

简震惊地看着圣约翰。这个巧合太不可思议了——她竟被圣约翰兄妹所救，而他们的父亲与她的叔叔竟有这般渊源。

圣约翰沉思片刻，突然做出决定："简，我和你一起去马德拉。"

简睁大眼睛："但你的教区..."

"玛丽和戴安娜可以暂时接管。作为牧师，我有责任陪伴一个面临失去亲人的灵魂。"他的语气依然公事公办，但眼中闪过一丝简从未见过的柔和。

洛克伍德拍拍手："太好了！那么一切就这么定了。"他站起身，"我还有别的约会，简小姐，圣约翰先生，我们利物浦见。"

当洛克伍德离开后，简终于拆开那封信。叔叔的字迹颤抖却充满温情：

"我亲爱的简，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洛克伍德找到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却只打听到你离开了洛伍德学校，去向不明。我老了，简，病痛让我明白时间不多了。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我希望能见到你，弥补这些年的遗憾。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信的最后几行几乎难以辨认，显然叔叔写到这里时已经力不从心。简将信贴在胸前，泪水无声滑落。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肩膀。简抬头，看到圣约翰罕见的温柔表情。

"上帝的安排有时很神秘，"他轻声说，"但总是有目的的。"

简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点点头。在那一刻，她感到一种奇怪的预感——这次马德拉之行将改变她的人生轨迹，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叔叔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