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来过

骨兰“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沧九旻“说。”

骨兰“我是神器的这件事，你别说出去，我怕说出去会有很多人来争抢我。”

说到这里，骨兰得意之中刻意带着几分造作的惆怅。

骨兰“当然，作为交换，我不会把你有魔器屠神弩的事情讲出去。”

骨兰“怎么样？”

沧九旻“可以。”

澹台烬怔住，回过神冷冷地扯扯自己的嘴角。

见澹台烬答应下来，骨兰心底对他的畏惧不由减少几分，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奶声奶气地劝导着面前的少年。

骨兰“你呢，以后别使用屠神弩啦。”

骨兰“它才不像我呢，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迷失心智，你就会彻底沦入魔道的。”

在它看来，它和屠神弩虽皆是魔器，却大不相同。

屠神弩会夺人神智，也会把人变成眼里只有杀戮的疯子，骨兰虽也是魔器，但有属于自己的灵识，并不会摄人心魄。

澹台烬的眼神忽变得悔暗，没有回答它。

几人走回到山谷里，骨兰兴高采烈地向他们解释着。

骨兰“这里是初凰神女生活过的地方。”

骨兰“这么些年过去，主人的神识一直徘徊在这里。”

小闻灯“好漂亮的地方呀。”

澹台烬低眸，弯腰把怀里的小女孩放到地上。

小闻灯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似是有所感应，立马跑进山谷里，感受到温柔的微风拂在脸上。

还有几只小灵鸟衔着个竹篮，啾啾地放进小闻灯怀里。

骨兰“是灵果欸！”

看着竹篮里面有几个红彤彤的灵果，骨兰声音激动。

骨兰“这是在上古才能寻到的灵果，对修为很有好处的！”

骨兰“你尝尝，很甜的。”

小闻灯“谢谢骨兰灵尊。”

小闻灯笑意盈盈地接过一个灵果，大口咬下去。

山谷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是上古妖王笔下的画卷而已，而只有这几颗灵果是真的。

看着小闻灯一脸乖巧的动作，骨兰心里不免有几分惆怅，倘若它的主人如今还活在世上，那是有该多么宠爱他这个如珠如宝的女儿啊。

澹台烬带着她山谷中住了下来，帮助她养魂。

山谷遍布上古妖王的神识，不管是拂过的清风，还是天空中的明月，都被渡上一抹温柔的色彩。

在千里画卷里，她长得很快，几乎是一日一岁。

照这样下去，还有差不多十多天的时间，闻灯就可以养完魂魄，他们就可以离开千里画卷。

小闻灯和骨兰玩耍时，他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沧九旻“……”

澹台烬眉宇沉冷，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想得更多的是五百年前那些快乐的记忆，还是钉入心脏，日夜作痛的六枚灭魂钉。

小闻灯见到澹台烬使用屠神弩的画面，也有几分怕他。

澹台烬有时候总会消失不见，骨兰告诉小闻灯，这几日总是有魍妖偷偷跑进来，可它们都被澹台烬悄无声息地杀了。

小闻灯便明白，原来他一直都在偷偷保护他们呀。

直到有一日的夜里，天空明月高悬，少女跑到他身边。

此时的闻灯已经高出他腰间，长成十四五岁年纪的模样，眉间的朱砂鲜艳夺目，眼眸明亮望着澹台烬。

闻灯“你为什么时常看着我？”

月光下的少女一身白裙，如月华般皎洁。

沧九旻“我没有。”

沧九旻“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

他的眼尾向下垂着，装出一副阴郁不耐的模样。

和澹台烬相处这些日，早已经摸清他的情绪，倒也不恼，闻灯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一本正经说。

闻灯“那好吧。”

闻灯“骨兰告诉我，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出去啦。”

闻灯“所以，我想和你谈谈。”

沧九旻“你想和我谈什么？”

闻灯“当然是谈怎么保护你呀。”

闻灯“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

只见少女弯弯眼睛，随即很快又严肃起来。

闻灯“你以后不能再使用屠神弩了，骨兰说那个东西很危险的。”

闻灯“你一旦用出来，我就保护不了你啦，因为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沧九旻“……”

澹台烬抬起眼睛，抬眸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少女。

闻灯“还有，你有家吗，如果到时候你回了家，我该去哪里找你？”

沧九旻“我没有。”

想了想澹台烬摇摇头，面露无辜之色。

闻灯想了想，似乎也不太确定她自己究竟有没有家。

闻灯“我向骨兰学了一个仙法，叫作追忆印。”

闻灯“我在你掌心画一个，在自己掌心也画一个，这样即便我们走散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带你回家喔。”

说罢，少女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画下一个繁复的咒印。

咒印闪过一抹金色，隐在澹台烬的皮肤之下。

澹台烬低眸看着掌心的咒印，心里突然有几分的酸软感，就好像被堵上一团棉花，闷闷的。

沧九旻“你这几日，一直在学这个？”

少女认真点头，眼眸里闪烁着亮光。

闻灯“是呀。”

隔着山谷皎皎月色，那些沉痛的过往似乎尽数散在风中。

此时少女的眼里没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更没有恨，一如人间初见撞入他见到的模样。

冲动，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澹台烬已经把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也说出五百年来，一直不敢说的话。

他声音嘶哑，似是隐隐克制着什么。

沧九旻“我们能不能，重头来过？”

不是恨啊，是爱。

是天长地久的喜欢，是得不到才会生出的不甘滋味，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柔肠百结的爱人。

澹台烬紧紧拥住她，闻着她身上花香，心里一片酸软。

他只想，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这一次，没有萧凛和叶冰裳，没有国仇家恨，只有我们。

可以，一直用此刻这般柔软的眼神看着我吗？

少年怀里带着清冽的松柏之气，闻灯眼睛映照出明亮的月，离得很近，这个一直在远处看着自己的人，终于流露出脆弱的情态。

她此时并不懂他心中的悲怆，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番在他看来算是耻辱的话语。

向来睚眦必报的人，竟有一天，也会祈求般地向爱人说。

能不能忘记一切，让我们重头来过。

闻灯“好，我们重头来过。”

澹台烬双臂抱紧了她，她感觉到颈间落入滚烫的水珠。

少年红着眼眶，低声在她的耳畔说。

沧九旻“别抬头。”

山谷月色温柔似水，溪流缓缓流淌。

哪怕是一个万物懵懂的人，却也能最直接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爱恨，闻灯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爱着自己。

闻灯伸出手，轻轻环住少年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