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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刻——
“啧。”
一声极轻、极淡,带着点慵懒、又透着十足嫌弃的咂舌声,突兀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利刃,瞬间劈开了粘稠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魔气,清晰地钻入了凌清璃濒临溃散的意识里。
她猛地一颤,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被汗水和血污黏连。透过睫毛上凝结的血珠,她艰难地聚焦。
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黑石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随意地靠坐在一块光滑如镜的黑色巨石边。一身玄色衣袍,样式简单至极,却流淌着一种深沉内敛的光泽,仿佛将周遭的黑暗都吸了进去。袍袖宽大,衣襟微敞,露出线条清晰而冷硬的锁骨。
魔渊深处终年不散的、足以蚀骨销魂的阴冷魔气,在他身周温顺地流淌、盘旋,如同臣服于君王的仆从,非但没有丝毫侵袭之意,反而如同无形的纱幔,更衬得他身影神秘而强大。
他的姿态是那样闲适,仿佛不是身处令人闻风丧胆的绝地,而是在自家后花园赏月。一条长腿随意地屈起,手肘懒懒地搭在膝盖上。
凌清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张脸……无法用言语精准描绘其俊美,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凡俗认知的极致。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如同天地造化最精心的雕琢,深邃立体,完美得不似真人。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在周围幽暗的环境下,仿佛自带一层朦胧的微光。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狭长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瞳孔的颜色是纯粹到极致的墨黑,深邃得如同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漩涡。此刻,那墨玉般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嘲弄,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误入陷阱、挣扎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小动物。没有丝毫同情,只有纯粹的兴趣和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残酷的漠然。
凌清璃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比这魔渊的阴风更刺骨。魔渊深处,能如此闲适地存在……除了传说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凶名赫赫的魔尊,还能有谁?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体,想后退,哪怕只是徒劳。可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着抗议,连动一动手指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喉咙里堵着血腥气,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那双燃烧着最后倔强的琉璃眸子,死死地盯着对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魔气流动的呜咽和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终于,那魔尊有了动作。
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和漫不经心。墨玉般的眸子在她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还在汩汩冒血的狰狞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苍白如纸、沾满血污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
然后,薄唇轻启。
那声音低沉悦耳,如同上好的古琴拨动了最低沉的弦,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又浸透了这魔渊深处的冰冷和一种慵懒的讥诮:
“哪里来的小虫子?”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万物失色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恶劣,“把自己弄得……真够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