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绾颜站在月宫的殿门外,准备临了向月老道个别。
她已经在仙界停留十来日了,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她总不能再这样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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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阴霾笼罩着一座四方的宅院,院子四周围墙高耸,泥土堆砌的墙头上点缀着几丛荒草,草尖上霜雪凝结,在寒风里摇曳不止。
很难想象,这荒芜的小院会是一国皇子的住所。
也是,他这个景国皇子在盛国做质子,能有什么好环境,就算在景国,怕是也就这样吧。
澹台烬冷笑着,漫天大雪中,他跪在冰面里的背影异常醒目。
前日运气不顺,出门遇见了赵王,便被寻了个由头责罚跪在这冰天雪地。
在这大盛国,人人可欺他辱他,哪需要什么缘由呢?
他已然跪了两天两夜,没人来赦免他,他就不能起身。
澹台烬低头敛目,似乎看见左手腕上的红绳闪了闪。
是她?
不,不可能。
甚至还没来得及有情绪他就将这个想法压下。
她不可能会出现了。
在过去无数个难捱的日子里,澹台烬曾无数次拨动那根红绳,可是对面毫无回应。
慢慢地,如果不是手腕上那根红绳还在,他都要以为当年山林中的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他明明不会做梦的。
原来神仙也会骗人。
澹台烬越来越思念那个六岁时见过的身影,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的善意。
同样的,他也越来越怨,越来越恨,恨她不守信用,恨她给了他无望的期待。
大雪覆盖了远处的青松,澹台烬咳嗽一声,寒气入肺,刺得呼吸带痛。
膝盖下的冰,冻得骨头生疼。
少年乌黑的发丝上,已然结出一层寒霜。
澹台烬跪了太久,膝盖几乎要失去知觉,他闷哼一声,撑住冰面,堪堪稳住身体。
冰上倒映出他的面容。
一张羸弱无害的少年脸孔。
不能起身,同样代表着没有进食,他胡乱捧了一把雪塞进口中想要充饥,浑身颤抖着,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六岁那年,也是又饿又冷,可他当时还有捡来的半个馒头,还有人为他燃起了一个火堆。
手腕上的红绳似乎又在闪烁,澹台烬冷得没了知觉,身子轰然倒在冰面上。
意识消逝的前一秒,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少女粉白色绣鞋,仿佛开了一朵朵粉嫩的桃花。
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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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烬觉得自己快死了。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到处都疼。
他闭着眼,周身仿佛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寒。
人都不想死,否则这些年的一切,算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得自救。他努力想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如坠了千斤。
他与这种痛苦抗衡许久,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柔软的手指,轻轻覆在他的额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睫毛颤了颤。
然而稍纵即逝。
好在很快那人又回来了,额上再次一凉,没过多久,身上也温暖起来。
冬夜的屋子,他隐约闻到一股温暖的少女香。
久远却熟悉,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一二。
他冷冷地想,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