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茶摊
“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后面嘛,自然就是将军府的大少爷跳下水去救那小少爷赶来的小厮就去看那小姐……”
“那,小姐又怎么毁了容?”不等这人说完,另一个就忍不住问了。
“脸磕上石头,留下疤了呗。我跟你说那小少爷寒冬落水,冬天的水还了得,可冻得死人。何况小少爷当时还只有一岁,不死都是幸运的,倒也是福大命大,活了下来,最后落下了病根,成了如今这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样子。要我说——哎哟,哪个狗日的踢老子?”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倒在了地上。
“亏你还是个男人,一天像个长舌妇般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这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个少年。
“你谁啊,老子说谁要你管!”络缌胡爬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少年。那少年一袭红衣,扎着高马尾,看起来约十六七岁。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老子的拳头!”络缌胡说话间拳头就向少年砸去。十几招下来,那络缌胡也是徒有其表,很快就落了下风,最后挡不住,便跑了。没有了看头,那些群众也就作鸟兽散了。
少年正准备离开,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叫住了他:“这位公子请留步。”“怎的,你也要找麻烦?“少年眉头皱起,问道。
“公子误会了。是我家公子钦佩您的见义勇为,瞧您挂了彩,命我来送些金创药。“仆从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少年看去,那人口中所谓的公子着一身青袍,打着伞,便问:“那是你家公子?”
仆从知道少年的疑惑,便解释道:“我家公子幼时生了场大病,从那之后身体便不好了。这般太阳,恐是晒不得的。这药公子拿着。”说着,仆从将药塞给了少年,就走了。
少年拔掉药瓶上的布团,闻了闻,“这等好药竟是说送就送了。”又将布团塞了回去。抬头,少年便朝着马车的方向喊:
“我叫周邶!还有!谢谢你的药!”
*
将军府
“公子,到了。”
“文叔!安呆子!你们回来了!”不等尉迟安下车,尉迟冉就从府里冲了出
来。
“小姐。”文三行礼。
“尉迟冉,在外要注意行为举止。”
“这是家门口,又不是其他地方,而且文叔又不是外人,无伤大雅。”尉迟冉笑嘻嘻地看向文三,“文叔,你说是吧?”
“小姐说得……”
“文叔,不要惯着她。“尉迟安打断文三。
“安呆子,我好歹是你姐。”
“不过早出生半柱香,有什么好得意的。”
“早半柱香便是早,从时辰上看我就是你姐。”
文三见二人又要争起来,急忙阻拦:“好了,外面热,少爷小姐先回府。”
“算了,就当我这个做姐姐让了你。阿景,我们回去。”
“是。”
这十多年来,姐弟俩时常为“姐弟”这个话题争论不休。起初,尉迟安还是认尉迟冉这个姐姐的,可自从尉迟冉开始惹祸,他就开始了为她处理“后事”的日子。处理多了,他便不认尉迟冉是姐姐了。谁家姐姐天天惹事?而如今,每次尉迟冉闯了祸,去处理的人便成了她的侍卫于景的事。
“文叔,辛苦了。”
“应该的。”
*
丞相府
周邶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拿着金创药仔细地瞧,“这瓶子长得倒真是精巧。“
快到府邸门口肘,周邶老远就看见了老管家,便招手喊:“郑叔!你在门口干什……”郑管家一把捂住周邶的嘴,不让他出声。
“老郑,是不是那个逆子回来了?”
“老爷,不是少爷,是我侄子,我马上就把他打发走。”郑管家继续大声说,“侄儿啊,我不借你钱着实是因为我没钱了。你快些走吧!”
“郑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少爷,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把自己也搭进来了。郑管家后半句话只是在心里说了说。
“站住!”听到这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周邶和郑管家在此刻默契到了极点:完犊子了。
“爹……”周邶回头,笑得殷勤。
“还知道我是你爹啊,逃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周仁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掐死,“给我滚进来!在外丢人现眼。”
府内大堂
“跪下!”周仁用手指着周邶,骂道,“你说你一天都干了些什么?逃学、打架……还有什么是你还没干的!”
“逛青楼。”周邶接话。
周仁一听,火气立刻就冲上来了,抬脚就踹倒了周邶,“你还想逛窑子?我看你是要上天啊!”
“我上天肯定没您早。”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周仁瞪了一眼,便停住了。
“郑有财!去祠堂把家法拿来!”周仁怒火中烧。
“老爷,少爷他……”郑管家想劝劝周仁,毕竟上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叔,他叫你去你便去,你要再犹豫,恐怕今月的俸禄又要被这老头扣下一半了。”
郑管家内心狂吼:少爷,能不能少说几句,现在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约一柱香后,郑管家递上了家法,跟着来的还有继夫人许湘久。
“老爷,阿邶又干什么了?”许湘久半靠在周仁身上,右手轻抚他的胸口,“都不过是些小事,怎么就要上家法了?我倒是希望锦元能够像阿邶一样出去多玩玩。”听到这般话,周仁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抬脚又踢了周邶,破口大骂:“我在一教书先生面前都抬不起头了,还是小事?畜牲!”
周邶看了一眼周仁,笑问道:“那您不就是畜牲他爹吗?”
“阿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呢?”许湘久扶着周仁,语气里满是责备。周邶瞥了一眼许湘久,嘲讽道:“一个鸠占雀巢的人怎么有底气站在这儿?你不心虚吗?还有,别那样叫我,我嫌恶心。“
“孽障!什么鸠占雀巢,她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是你的娘!你什么态度!“周仁气得抄起家法就准备打。
“我娘早就死了!不明不白地病死了!“周邶死死地盯着许湘久,好似这样就可以看出些什么。
周仁举起的家法放也不是,打下也是真舍不得,只得在半空中举着。许湘久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劝阻:“老爷,阿……周邶他年轻气盛,不过是一时气话,家法就不必了,这打下去得多疼啊。”
“他年轻气盛,丢的是他老子的脸!”
“你气不过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话彻底地将周仁激怒了,也顾不上力道,只是一个劲儿地打。
“孽障!敢跟你老子叫板!不孝子!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规矩!真当你是个宝!……”
等到他冷静下来,周邶背后的衣服早就被打破了,露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沾了血的家法棍就像嗜了血的野兽,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打……打完了?爷还没爽……爽……”
砰——
周邶话还没说完,就吐了口血,倒在了地上。
*
“徐大夫,这都过了三日了,那小子怎么还没醒?”
“嗯……”徐大夫犹豫了几秒,继续道,“令公子受了这般重的伤,如今还有气息已是万幸。”
“他不是练了武的吗?这么容易就受伤?”
“周丞相,您应该庆幸公子练了武的,不然……”徐大夫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周邶,叹了口气,“恐怕……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周仁盯着卧在病榻上的周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下令,徐大夫也不敢离开,只是瞟了几眼周仁,心想:没想到温和的丞相下手这么狠,以后还是能避则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