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云朝楼。
房芝看上去真的不太高兴的样子,神情有些不安。
映焰坐到房芝身边,轻声问,“你有什么心事?”
“公子?没什么的,是、是小生自己的、问题,不劳烦公子担心。”
“是因为云尘先生吗?”映焰直截了当。
房芝迟疑片刻,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是,近日主人的身体忽然虚弱了许多,小生打算煎药时才发现楼中草药已经不太够了……”
“需要什么药?我能弄到吗?”
“需要凝华草和结芳草,这两味药极为难得,所以……这些药生长之地相隔甚远,而且过了这几日,泽这些药材很快就会枯死……”
“行吧,我明白了,借我根扫把用用。”
映焰张口就要扫把,房芝也拒绝不过就去找了一把给她。
她缠着房芝问明草药的位置。
“欸,怎么、怎么可以劳顿公子……”
“现在才中午,完全有时间来回。”她不依不饶,“而且总该给我安排点事干了吧?我休养好多天了?”
一番胡搅蛮缠,房芝终于软了。他唤来一只鸟儿,说是可以让它带着她去。
“……行吧。”这样也太累了。还得走。
她赶快拎起扫帚和背篓,跟着这小鸟儿一起走向某个方向。她现在有种心安的感觉,像是从自我厌弃中刚刚解脱出来。不对。
她不该这样。自我厌弃,是正常反应,可是真的不该存在。
她跟着鸟走近了凝华泉。这是个温泉,侧面说明这里可能存在火山活动,哇——
雾气氤氲,不过好像还没看到有凝华草啊。
那种蓝紫色的草应该很显眼才是的?
忽然一只鸟飞来,它长挺胖的,有着黄色的羽毛。它爪子抓着一片相较于体型巨大的荷叶。
眼瞧着要飞歪了,映焰伸出手拖了它一下。
她这才发现,这只鸟抓着的荷叶,居然是盛水的……
她下意识地跟着胖鸟一起走,迎面就撞上了另一双眼睛。
这当然是个男人了。不过和古代衣服不同,他外披一件和服羽织,由于他坐在泉水中,看不清他穿的下装是什么。
这男人深目高鼻,大概有点西域血统。
“水……”
小黄胖鸟没有理会他,而是绕着他飞一圈。
“商聘,没礼貌!不回答!没礼貌!”
哟!它居然会讲话?
“我知道了啦,别吵。”
“请问,你知道哪里有凝华草吗?我是从……”
“你要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打扰我睡觉就行。”男人打个哈欠,胖鸟飞了几圈,停在男人乱蓬蓬的头发上。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胖鸟扇扇翅膀,“石井!森林西侧的石井!”
“懂了。”
“不要听肥啾的蠢话,凝华草长在泉水边的石头缝里……若非必要的话,不要靠近西侧的石井……”商聘说完,又睡过去了。
大概吧。
“不过下次你还是自己去找水喝吧,别累着肥啾了。”
“就是,商聘懒猪!”
肥啾上蹿下跳。
映焰四下瞧瞧,取了些凝华草,跟着那鸟走了。这些草也太少了……估计全拔了也只够一天的量。
“谢谢。”她对着那男人道谢。
直到这时,那男人才重新掀开眼皮,对她说:“你身上的力量,很特别,不是寻常的灵力。”
奇怪了。这天怎么黑这么快,不是夏天吗?
转了好久她都没有找到离开的路,刚刚那只鸟被她放回去了。
她刚一抬头,脚下一绊,摔倒在什么东西旁边。她伸手一摸,“哦骟!”
面前是一口枯井,井口杂草丛生,映焰浑身一抖:我的娘,不会有贞子吧?要知道,这里虽说是半世界,可贞子其实是个男性……她有点自己吓自己,井里传来一声回音:
“哦骟。”
“我天!”
“我天。”
这下有意思了!
映焰脸色发白,她是著名的大胆,眼下却有点打怵。
她深吸口气,这里居然长有大量凝华草!她壮着胆子装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走人。
奇怪的是,从这里下山特别近。
她回到云朝楼时已是深夜,大家都睡了。而她往床上一倒,就陷入沉睡。
她做了梦。
梦里有一个男青年把一个男孩带到井边,对他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见到太阳先生你就可以回家了。”
男孩很天真地在井里等啊等,可是始终见不到阳光。他渴了就喝雨水,可是没有吃的。此时一个声音,在叫唤他。
“你是谁?你是太阳先生吗?”
“我不是。我可以帮你见到。只要你吃掉眼前的尸体。”
所以男孩吃了。
映焰一声尖叫,从床上差点翻下去。
是个梦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才大概三点。太可怕了。
她倒不是害怕梦里的井就是她猜凝华草的那个。她想到凶兽,是附着在人身上才能……
大概有点像漫威宇宙的那个“毒液”,需要共生体。
所以他们要蛊惑人类。而,这些凶兽,肯定都是见过女人的……可不就是一个女人封印了它们吗?
太可怕了,她摸摸额头,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睁眼到了天亮。
厨房里早膳的香气弥漫老远,房芝在炖着什么汤,香气扑鼻,一边的药罐里正煎着她采来的药草。
见她来了,房芝露出灿烂的笑容:“公子、不要太劳累,辛苦了。”
“我没想帮你做饭。对了,我今天闲的没事,还得进城去。谢谢你的扫把。”
“公子客气了……”
她吃过早饭又去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后快中午,突然有两个仆人打扮的人来了云朝楼。
他们抬着一些箱子什么的,为首的说是锦绣阁的花公子送给映焰的。
他们说,主人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映焰亲自看过。
“哎哎,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宁佑兴奋地搓着手,这大概是一些布料,胭脂水粉还有个梳妆盒。
她打开看看,那镜子居然是清晰的水银镜。淦啊……她又不懂这些,只能感觉到这些衣料和胭脂质量十分上乘。等等……
她怒气冲冲,差点当场发作。不过她忍住了,待到吃过中饭,她拎起扫帚就出门去了。
“喂喂,好歹等等我吧?”宁佑在后面叫,也想一起去。
她走得头也不回,径直到锦绣阁去,一打听才晓得今日花老板不在。
她只好先去铁匠铺里,那铁匠正好在午休。
“兄弟,你来啦?你的斧头还得等一天才做好,不介意吧?”那大汉声如洪钟。
“没事。”
铁匠一边准备开工,一边和她闲聊着,忽然他一拍大腿,“兄弟,俺跟你说,你跟俺们屯的一个老祖宗长得挺像。”
映焰一个激灵:“你哪个屯儿的?”
再打激灵,她就真的要抽筋了。
那大汉脸有点红,可能是激动的,“俺们屯叫万茹屯,以前叫平安屯,因为出了个好官呐,这位官员就叫平安,是他老人家亲自改的名……据说这个‘茹’字出自俺们另一位老祖宗,俺小时候淘气,有一次闯入祠堂,就看到那个老祖宗的画像,别说你跟他还真挺像的!身条啊面容啊,你不会是老祖宗转世吧?到了俺这一代,俺爷爷嫌弃俺调皮,就把俺送到城里学打铁,已经十年了!”
哦,另一位老祖宗……
映焰找个借口溜了,回去云朝楼就把自己关回房里。她得好好冷静冷静,这也太他爹的……
她坐着发呆半夜,才渐渐睡去。她又梦见那口井,还有井里的男孩。
当然不是贞子了。那男孩叫“天真”。
梦里的触感过于真实了,冷得她浑身发抖。直到房芝的轻唤把她拉出来。
“公、公子、昨晚、没睡好吗?”房芝关切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
“嗯。”
想到昨晚那冰冰凉的触感,她顿时又一股恶寒。梦见一个在井底的人,居然能触摸到?梦里井底那人的求助也让她很揪心。
“嘿,你起床可真早!”宁佑走进大厅,她往后让了个座。“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我要再去城里找荣兄的线索。”
“既然要进城,那就帮我个忙呗。我定了个兵器,帮我取一下谢谢了。”她给了宁佑地址,低头喝粥。最近云尘先生情况越发差,她得去多采点凝华草,就当报恩了。
“你打了兵器啦?不知是什么呢?”
“……先保密。”
见状宁佑也只好不和她搭话。
她吃完早饭,趁着天早,赶快赶到凝华泉,哪知商聘不在这儿,而凝华草早就寥寥无几了。
“这他爹的能忍?”
她先骂出口,犹豫再三要不要去那口枯井看看。
可千万别再去……
不过不去的话,大概晚上还会做噩梦吧。她大概晓得自己可能是恶灵缠身了。
可她刚一转身,一股力量拉着她的脑袋叫她去后面的古井。
她只好再去古井那里,不想今天一点雾气都没有。
这样才能看清这森林的原貌。
而映焰刚摸索到井边,大大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穿越到探灵了。”
“啊,这个声音,是你呢。”井底说。
“我骟,谁!”她浑身炸毛,尝试做好战斗准备。
一道红光闪烁,井底冒出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的眼神空洞无物,长着一双纹路诡异的蝙蝠翅膀。
她大步后退,同时抄起扫帚,如果把玛利亚的魔力暂时附着在扫帚上,是不是能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你,你不要过来啊!”她大喝一声。
那男孩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对不起……请问,你知道太阳先生在哪里吗?”
哦,只是个这么简单的问题?看来他没见过太阳。
这孩子可比一般意义上的小男孩礼貌多了。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梦里那个……天哪。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男孩笑了一下,“您不知道啊。”
映焰屏住呼吸。这男孩身上一股怪异的气息。
“您那天是来采这个的吧?”对方扬了扬手里的一株什么东西。
这不就是凝华草吗?
“谢谢您那天跟我说话呀,以前所有人都不想跟我说话……他们都讨厌我。”
映焰嗤笑,不过也没透露笑的是什么。
那男孩身边腾起一阵黑雾,雾气散去时她已经不见了。
哦。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凝华草赶快走人。不过还算幸运,云尘先生居然康复了,总感觉这不该是那株草的功劳吧?
当天晚上,她就把井里的怪事告诉了云尘先生。云尘的神色渐渐凝重,表情也严肃了。
“没想到你居然会遇到天真。”
“那男孩叫天真?”
“几十年前,他降生在某个偏僻村落,因面上生来就带着奇异的图腾,被村人视为不祥之人。那几年正值旱灾,村民们在连连饥荒之下,认为是他带来的灾祸……”
“所以呢?他被他哥,用太阳当借口关起来了?”映焰问,她也接触过不少以被恶意关起的怨灵为原型的作品了,猜到这个应该不难。
“没错,正如你梦中所见,他几乎死在了井里,但最后又被凶兽入侵灵魂。”
映焰拍了自己一巴掌,这居然猜对了一半。
其实她个人更在乎的是,如果是凶兽,那么大概知晓女性的存在,所以……
“凶兽是灾厄的化身,这亦是在下决定送你回去的原因,你毫无灵力,很有可能在印记夺掉你性命之前,便被凶兽所杀。”
“呵呵……”你个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