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妍定定看了一会儿木制的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体又累又乏，药效慢慢上来，她闻着草药的香气，渐渐睡着了。
入目的是一片正在被黑暗侵蚀的灰色天空。枯败的梅枝在黑暗中虬结成林，形同鬼爪。
阿娆，过来。
有道声音从林中传来，清冷，绝尘，好似无欲无求。如同天神的召唤，让信众无法拒绝。
不！！
假的，都是假的。
她痛恨地后退，用力地奔跑，想将一切甩在身后。脚下的水却越来越多，黑色的蛇形触手冰凉滑腻，让她恶心反胃。
好像又过了很久，黑暗中出现一点亮光。少女仿佛遇到了救星，用力地扯着持灯人的衣袖，想呼救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似乎是暗语失败，青年选择了视而不见，面色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露出手臂上刺眼而斑驳的伤疤。
南妍少苍，救我！！
呼喊声甫一出口，南妍就被自己惊醒了。依然是无尽的黑暗。不同的是嘈杂的蝉鸣，悠悠的草香。她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慢慢坐了起来，这才察觉到前胸后背尽已湿透。
床边坐着一个人。
嵇炀醒了。
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清冷。
他接住南妍甩出的定身符，融成一道火焰，弹在一截烛芯上点燃了一盏烛灯。那张丰神俊逸的面孔一半隐藏在黑暗里，却使得另一半如刀刻斧凿的侧脸更加棱角分明。
南妍却知道，这张脸生错了地方。它的主人性情刻板无聊，既比不得墨行徵知情识趣，又比不上云念儒雅温和。
今夕何夕兮？
她有些愣神，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南妍不是要去秽谷？为何还不走？
相看两厌罢了。她偏过头去，不想被人看到脸颊上的水珠。
嵇炀本是要走的。不过听到帝姬在唤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就又留下了。
少苍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嵇炀嵇炀身无长处，怎敢与道生天帝君相提并论？想来，此生无法报答帝姬的相赠之恩。下次见面，帝姬莫要再认错了。
那日他醒来后，身上就多了南妍用搜魂术读取的秽谷地图，连同蝶绾的魔丸一同装在须弥戒中塞给了他。
南妍却是怔怔。她知道天烛穿透皮肉究竟有多痛，也知道魂河水是如何冰寒刺骨，其中数不清的亡魂执念有多蛊惑人心。
报答？若是他知道自己会有今日，和她全然脱不开干系时，恨都来不及，怎会想报答？
看着墙壁上跳动的影子，南妍有些恼怒地道：
南妍修行之人，名字有什么要紧？帝君还是想着如何自保吧。至于地图，更是本座随性为之。他日魔族要人，还望帝君一并替我应承便是。
语毕良久，身侧传来一声自嘲的轻笑。
南妍颤了一颤，直到屋内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才转过身来。
桌上的盒子里静静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一枚真正的回灵果。
她忍不住光着脚下床追出门去。只见星河低垂，牧野苍茫，四寂无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