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瞳深了一瞬,白亦非淡淡点头,却没什么动作,白甲士兵也不敢催,只在心里着急,祈祷大小姐快一些。
白泠没听到祷告声,只是觉得身体肌肉酸了,累得不想动,于是停下。
“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每天未时初,我在这里等你。”每天一个时辰,对白泠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已经足够,毕竟,他的本意并不是培养她成绝世高手。
“登剑阁南面是雪衣堡藏书楼,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白泠轻声应下,目送他们主仆离去。
练武的日子枯燥乏味,吸引白泠的反而是藏书楼的浩瀚书海,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所以每天练完剑法,就一头砸进藏书楼。
时间如不会干涸的流水,永不停歇。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琴声袅袅,花瓣在清晨的冷烟中于琴音中翩翩起舞,桃花被风吹进窗台,落上琴桌,琴弦于阖着双眼的妙龄少女纤手拨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
门外长廊上的白衣青年受琴音吸引停下脚步,负手而立,沉浸于曲境之中。
高山寒雨,雾霭弥漫,忽逢一阵清风,吹散了清冷蒙蒙,春色席卷大地。
一曲终了,眼前仍是盎然生机。
“拜见少主。”门口的丫鬟矮身行礼,声音惊动窗边侍琴的白泠,白泠回头,只见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白亦非信步走来,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曲子很美。”当然弹琴的人更美,褪去青涩,步入碧玉年华,韶华正好,是含苞待放的最迷人春色。
“表哥怎么来了?”一直未改口,大家好像都忘了这个问题。
前几日刚及冠的白亦非已经从白夫人手中接过掌家大权,虽然还未请封韩王袭爵,但实际上,白亦非已经是雪衣堡的主人。
当然了,早些时候,白夫人权力就已经放手得很彻底,一心待在冰室修炼,几个月难得见一面。
“闲来无事,到处走走。”白亦非走到窗边,见窗外巨木枝叶已经伸展进来,不禁皱眉,冷眼扫向门口红玉,后者扑通一声跪下。
白泠眨眨眼,“是我让她们别剪的。”一枝春色入舍,多有意境,而且有太阳时,枝叶遮挡,会在条案上投下斑驳的疏影,在这样的地方写字,她的心都会变得宁静。
听她这么说,白亦非没再说什么。
白泠适时挥手让红玉退下,起身亲自倒了茶递给临窗而立的白亦非,“表哥心情不好?”他虽然面上染着笑,眼睛里却很平静,甚至深沉。
“嗯。”他气音嗯了一声,抿一口茶,眸光低垂,“母亲已经有三个月没出冰室了。”以往最长也不会超过两个月,而且……回忆起白夫人进入冰室前的一段话,白亦非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的确是长了些。”而且连他的及冠礼都没有出席,白泠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想想,眼前这个人不见得多正常,每天申时都会失踪一个时辰,近半年来,每隔七天就要进一次中枢深处,一待一天。
雪衣堡有很多秘密,白泠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看着白亦非,白泠突然眯了眯眼睛,关心的问,“表哥生病了吗?”怎么感觉他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几近透明。
听她一问,白亦非脊背一僵,唇瓣微启又合,隔了几息才不动声色的应她,“有点着凉,不打紧。”
风寒吗?白泠不太信,“不如我来给表哥把把脉,开些药。”
说着就想去拉他的手,白亦非早有防备,轻而易举扣住她手腕,风轻云淡的轻笑道,“你的医术和蛊术还是我启蒙的,难道你能看的病,我会看不来?”
话是如此没错,可白泠始终觉得有些奇怪,“医者不自医,万一表哥诊错病症,该如何是好?”若是寻常小病,又怎么会害怕她把脉?
“泠儿。”白亦非无奈的摇头,放开她的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这话变相承认真的有蹊跷,只是他不想说,白泠善解人意的不再逼问,收回手,笑道,“那我弹琴给你听。我最近学了新曲子,正愁没人品评。”
雪衣堡很大,但能和她交往的只有白家人,不知不觉被缩小了社交圈子的白泠除了白亦非,没人能分享喜怒哀乐,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情感上依赖白亦非,只是,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离圈养的金丝雀并不遥远。
古琴的音其实有些悲哀与沧桑,像阅尽千帆,潮汐涨落后的返璞归真,每一道音,都寄托着几缕辗转哀思,但质朴的琴又受操琴人影响,轻重缓促,高高低低,能演绎出不同的曲意。
清微淡远,质雅清纯,悠闲舒缓,又或是刚烈粗厉,哀婉沉痛,气势磅礴,几乎没有什么是古琴不能表达。
白泠指下,曲调婉转,舒缓淡远,有时有急促活泼,灵动多变。
白亦非姿态随意的坐在矮矮的靠椅中,手臂搭在扶手,看着认真抚琴的白泠,略微有些失神。
其实,他很久以前就见过她,在楚家附近。
那时母亲带他去求医,母亲与大夫说话,他便出去寻找走丢的爱宠。没走出大夫结庐的地方多远,就看见一丛芍药边,双手捧着他的白猫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