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白泠从他怀里直起身,微微仰头看他,眼眸带笑,“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
这样一个小愿望,白亦非自然不会拒绝,命人拿来一把伞,在门口撑开伞,白泠走到伞下,抬头看向她眼中没有任何色彩的世界。
自从再次醒来,她被夺走了很多东西,痛觉,触觉,嗅觉,心跳,呼吸,鲜血,甚至是色彩,她的世界是黑白的,唯一鲜活的只有身边的这个男人。
她像活着,又仿佛已经死去。
走在灿烂阳光下,她却依旧冰冷如雪衣堡经年不化的积雪。
感觉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一直关注她的白亦非眸光微黯,轻柔的摸摸她的头,“泠儿,再等等,我已经找到让你变回正常人的方法。”
白泠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睛,无害柔弱如初见时透彻,“百越宝藏?”,向来对身外之物不大在意的他对于百越宝藏过于执着了。
白亦非看向蔚蓝的天空,“或许,应该说,苍龙七宿。”,宝藏只是一个钥匙,拿到那钥匙才能打开那个盒子,祖父的手札告诉他,那盒子里有复生的力量,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尝试一下。
“会有危险吗?”如果恢复正常需要他付出极大代价,那她宁愿不要,“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知道,我一向怕疼,失去五感,未尝不是好事。”
白亦非看着她没说话,白泠懂他意思,不再说这个,两人撑着伞,阳光下漫步。
马车上,白泠透过窗格看向街上行人,看多了觉得没意思,白泠反身靠近白亦非,手撑在身侧,上身挺直,鼻尖与他相抵,“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白亦非捏住她下巴,轻柔的力道使她抬头,苍白的唇凑近在她唇上碰了碰,才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她笑弯的眉眼轻声问,“什么问题?”
白泠眼眸波光潋滟,双手环上他脖颈,顺势坐到他怀里,“关于,明珠夫人。”
白亦非笑意加深,“哪方面?”
这话毫无疑问的得到一个嗔视,白泠轻哼一声,头靠到他肩头,白亦非轻笑一声,抚摸她下巴的手放下,覆上她纤细的腰肢。
“你出事第三年,外祖母过世,我去了楚家。”白亦非下巴摩挲她凉丝丝的头顶,目光幽暗,“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在楚家过得并不好。”
楚老夫人的灵堂前,跪着的少女背影纤弱,周围灯火昏暗,有那么一瞬间和曾经的白泠重合起来,若不是那几分相同的处境和眉目,他也不会突发善心把人带回雪衣堡。
“那时,孩子也确实需要人照顾,她做得还不错。”那个时候,他几乎都在静室陪着白泠,对孩子并不怎么上心,可以说,比起他,或许姜岩更像两个孩子的父亲。
白亦非低声说着那些年的事,白泠安静听着,渐渐的,合上了眼睛,白亦非只觉得怀里越来越轻,最后,变得空荡无一物。
神色暗沉了一瞬,长长的吐出一郁气,白亦非阖眼扶额。
被韩非设计不得不交出焰灵姬,而且还只能吃下这个闷亏,白亦非确实很不悦,书房温度低得能结冰。
“韩非!”这个时候交出焰灵姬,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想要找到天泽进而拿到宝藏更加艰难。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白亦非冷气顿消,全身放松下来,很快,腰两侧伸出一双纤臂,环住他的腰,背后靠上他熟悉的娇软身体。
“在剑窟里都能感觉到你的不快,发生什么事了?”他性子清冷,大喜大怒不多,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和事更是寥寥无几。
“一点小事,影响你休息了。”他覆上她手背,握进手里,心里那点不虞被她的出现迅速抹平,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免得她胡思乱想,“今日早朝,被韩非摆了一道,焰灵姬作为刺杀秦国使节的凶手要移交给李斯。”
原来如此。白泠不甚在意,“水流千里终归海,此路不通还有别的法子,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说完笑了笑,“我试着做了件衣裳,你去试试。”
对白泠针线活程度心知肚明,但这份心意值得鼓励,白亦非把白泠拉到怀里亲了亲,才由着她拉自己去试衣裳。
外袍是鲜红的颜色,与他常穿的几件式样差不离,因为手艺有限,上面没有什么纹饰,简单得一目了然,不过令白亦非惊讶的是针脚细密,衣裳也十分合身,略有小瑕疵,但不影响上身。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夫人手艺精进不少。”配套的内裳、腰带和鞋袜也做得不错。
被夸的白泠温柔一笑,抬手理平衣领,手蓦然被白亦非握住,白泠抬头看他,含情脉脉,“我是你的妻子,为你打理内务再正常不过,有些事,过去那么多年我没学会,所幸如今还有机会,让我慢慢学。”
白亦非眸光柔和,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嗯,慢慢学,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衣裳已经浣洗过,所以白亦非试了就没再换下,夫妻两亲昵的靠在一处说话,直到傍晚,白亦非才让人把焰灵姬从地牢带出来,备马准备去秦国驿馆。
白泠送他到门口,明明只是去驿馆,她却依依不舍的送到院子门口,“早些回来,我做饭等你。”
突然粘人的妻子让白亦非欢心不已,揉揉她头顶,穿着她做的衣裳出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视线尽头,白泠身体散做烟尘,回到剑中休息。
如今的他们心意相通,只要相隔距离没有太远,他可以随时召唤她去到身边,只是他尚未这样做过,没有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召唤是一,有需要他会自己带着饮血出门是二。
纵使她已成剑灵,他不想也不需要让自己的妻子真的成为杀戮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