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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杀是原百越之地最神秘的暗杀组织,只要出得起价格,号称什么人都敢杀,什么人都能杀。但事实上,有的人他们杀不了,任务不仅会失败,并且要为他们的失败付出昂贵代价。
卫庄盯上这个组织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听说这个组织有一把很特别的剑,被称为“名剑克星”,不在剑谱之上的妖剑,他觉得,很符合他的气质,所以在师父让他们给自己找一把适合的剑时,他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把很特别的剑。
因此,他不计辛劳,为了一把剑,从鬼谷来到原百越之地,现在的楚韩边界,寻找那个神秘的组织。
听说前段时间百杀接了一个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现在遭受到了来自对方的猛烈打击,损失惨重。
正是趁乱取剑的好时机。
费了很大心力,卫庄从一个情报贩子手中拿到了百杀大本营的所在地,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但对于他,已经足够。
拿到情报的第三天,他找到了百杀的大本营,做好准备后,进入黑暗潮湿的地宫。
阴暗的地底石头甬道湿润阴冷,蛇虫鼠蚁遍布,心理强大的卫庄戴上兜帽,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事实上,这个百杀大本营也的确安静得好像没有一个活人。
卫庄皱着眉顺着甬道前进,走了很久,才听到轻微的属于人类制造出的声音。
他走到甬道尽头,三条岔路出现在眼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声响传来的中间这条路,前行许久,途经一个不大不小的会厅,他没做停留,从会厅的东侧走廊走出,走到尽头,他停下脚步。
厚重的石板封住了他的前路,石板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不规律的兵器击打声与一个嘶哑的男声在威胁着什么。
从呼吸声判断,里面有两个人,武功修为都不差,似乎都受了重伤,离门比较近的一个伤得比较重,声音嘶哑,十分刺耳,“没想到,你竟然能隐忍这么多年,是我小看你了。”
石门之内,是一个开阔的密室,进门下去几道石阶,密室中央是一方血红的池子,穿过池子,爬上几道石阶,是一张铺了柔软红布的石床,密室里并不明亮,只有靠墙的一盏昏暗的灯火。
趁着昏黄的灯光,还是能看清楚,门口的石阶上瘫倒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年轻,一双眼睛冷光四射,右手捂着胸口伤处止血,左手微微举起,呈虚握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手心。
男人的几步之外,血池边上跌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年轻女孩,散披的深蓝长发长至脚踝,柔软富有光泽,肌肤如雪,容貌清丽脱俗,浅蓝琉璃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男人虚握的左手。
明明受了重伤,白皙柔滑的肌肤上布有许多伤口,脸色苍白如雪,精致的面容却没有一丝痛苦,就连眼神,都平静如死水,若不是她一直看着他的左手,只怕会让人以为她对生死毫不在意。
而那把被称为“名剑克星”的鲨齿剑,在离二人的不远处,静静的躺在地上,剑身幽冷光寒,染有鲜血。
“七年了,你始终没有放弃过要杀我,是吗?”男人咳出许多血,表情却放松了,背靠石阶,“我带你回来时,你才七岁,七岁!”
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却没想到,她远比他想象的要懂得多。他从未教给她什么,她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练成了玄阴蛊,更是不着痕迹的对他下了七年的毒。
她用她不谙世事,清冷无辜的模样麻痹了他七年,他输在他的轻视和自负,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不过,感受着手心冰凉的玄阴蛊蠕动,男人眼神冰冷,“七年血脉供养,如今玄阴蛊已成,你的命系于这只小小的虫子,我若捏死它,你也会瞬间经脉尽断而死。”
他伤得太重,又中了她的毒,活不了了,但临死能拉着她一起走,也不算亏:“好孩子,陪我一起死吧,你那么美,却那么柔弱,身处乱世,会经历很多磨难,很多痛苦。”
他痴迷于她的美貌,痴迷她孩童时的精致玉雪可爱,痴迷于她少女时代懵懂稚嫩,痴迷于她淡漠平静的神情,这七年,唯有每日看着她,他才觉得生命有那么一点意义。
“是吗?”女孩垂眸,似在思索他的话,落下的长发挡住了她无声嚅动的苍白唇瓣,过了一会儿,她唇瓣轻抿,微微扬起头,露出绝丽无双的一张脸,“可是,我还不想死。”
费尽全力从地狱爬出来,她怎么舍得去死?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了。男人迷离的眼神顿时一利,正想捏死手心的玄阴蛊虫,尾椎骨处却猛的针扎似一痛,四肢瞬间一麻,胸口窒闷。
毒……又是毒!
男人双目怒火大炽的看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女,她捂着腹部伤口,踉跄着走近他,在他面前倾身靠近他,“这个世上,没人配断我的命。”不知何时,她手上多了一支血红色的玉笛。
密室再次响起打斗的声响,卫庄听了一会儿,听到一声柔弱的闷哼,眼波微动,破门而入。
缠斗的两人因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愣了一瞬,内力本就不及对手的女孩被一掌击飞,卫庄飞身接住险些掉进血池的女孩,垂眸间,对上一双清澈的双眸,四目相对,极快的错开,卫庄巧劲将人抛到一边,滚了一圈卸去力道,女孩虚弱的坐在血池边,手捂着腹部尚汩汩流血的伤口。
卫庄初出茅庐,实力尚未到达顶峰,若是对方未受伤,他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对方之前就受了重伤,在他手下不过两招,就被他击退,砸到墙上又滚落到血池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再无反抗之力。
濒临死亡的男人艰难的睁着双眼看向不远处神色如常的女孩,后者却看向朝她走来的少年。
卫庄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握着的手在她面前展开,露出一只雪白的,指甲盖大小的,形似雪蚕一样的虫子。
她看着玄阴蛊虫,双手紧握,没有接,而是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他看起来很年轻,短发是黯淡的灰色,双眸清明有神,有丝邪气,但无恶念。
“条件。”这世上的事,大多都需要明码标价,她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笼子里很久很久,但不代表她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卫庄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顺手而已,再多一点理由,大概就是对方长得好看,让他觉得顺眼,但他也看出来,对方似乎并不想这么接受他的好意,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缕寒芒,他开口,“鲨齿。”
她几不可见的抿唇顿时松懈下来,拿过玄阴蛊虫,张嘴吃下,让其回到她心脉处。
玄阴蛊虫需要饲主血肉饲养,七到十年,蛊成后,则蛊虫不死人就不会死。为了不被发现,每次那个人来,她都会把蛊虫拿出体外,七年来都是如此,可今天运气不好,意外被他发现玄阴蛊,还被他以此威胁。
“嗬嗬……”艰难的喘息声,迷离痴迷的眼神,女孩在男人逐渐涣散的眼神中起身,走到男人身边,跪坐下来,男人嘴里淌着血,眼睛紧紧的追随着她。
“我,送你一程。”到底,他没有趁机捏死玄阴蛊虫,作为报答,她送他一程,让他少受些苦,至于他七年的养育之恩,她已经用七年的宠物生涯还了。
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一把血色玉笛,双手如握匕首般高高举起,神色淡漠的猛然刺下,噗嗤一声,溅了她满脸满身的温热鲜血。
捡起鲨齿目睹全过程的卫庄看着幽暗光影下的少女,不禁呼吸一滞,头皮隐隐有些发麻,指尖不自觉的摩挲了几下,才压下那股无法言说的尾椎骨升起至灵魂的兴奋颤栗,顺手从石床上扯下红色软布,走到女孩身后,给她披上,遮挡住她雪白的身子。
她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鲨齿已经拿到,卫庄目的达成,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走到台阶处,脚步却慢下来,最终停了下来,少顷,倏然转身走到少女面前单膝着地,与她视线平齐,“愿意跟我走吗?”
她眼皮动了一下,抬眸看向他。
在她无声无息,看不出情绪的注视下,卫庄从容淡定,“你愿意吗?”
她眼神闪烁:“作为工具?”
卫庄微怔,继而了然,淡淡一笑:“不,是作为朋友,或者说,伙伴。”
“伙伴”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不论是受尽宠爱的孩提时代,地狱挣扎的幼年时光,还是如今像一潭死水的时间里,她从未有过伙伴。
“我无法给你太多承诺,但至少,有一点,只要对方不背叛,我不会背叛我认定的伙伴。”卫庄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准则,尽管,他有时不太看重行事手段。
不背叛……她垂眸,这几个字在唇齿间嚼了许久,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静静地看着卫庄摊开在自己眼前的手,过了很久,她伸出手,放入他掌心,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在那个深沉的夜里,一个名叫卫庄的少年,带着她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地宫。
夜很黑,星辰却格外明亮。
空气中满是自由的味道。
风吹动她长发与身上单薄的红布,温柔勾勒她动人的曲线,她看着远方,眼神很平静。
注视她许久的卫庄收回目光,像她一样看向远方,“你的名字?”
出来的路上,他已经自我介绍,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她那时沉默的低着头,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交换彼此的名字。
名字……她眼神动了动,“我没有名字。”或许是有过的,只是太久了,久到没人提起,所以连她自己都已经忘却。
左右,也无人在意过。
卫庄:“那我帮你取一个,就叫——夷光。”
越国有女,名为夷光,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是美的化身和代名词,忍辱负重,助越灭吴,可见性情坚韧,聪慧过人,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
女子天生较男子柔弱,世间男子也大多偏爱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动人之姿,卫庄却欣赏强大又聪慧的类型,当然,美貌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他不畏惧承认自己庸俗,看人第一眼先见容貌与气质。
后来,卫庄把夷光带回了鬼谷,但介于鬼谷派仅有他、师父鬼谷子和师哥盖聂,觉得不太方便,于是把她安排在了鬼谷山下的一个叫柳溪的小城镇。
重回繁闹世界的夷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虽然她从不说出口,表情也淡淡的从来看不出喜恶,但卫庄并不缺乏判断力。
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卫庄带来两个人。
“她们一个叫素衣,一个叫青樱,以后会跟在你身边。”来去匆匆从不多做停留的卫庄带着两个活泼的小女孩来到夷光所住的庭院,难得的留下吃了一顿饭。
素衣九岁,青樱八岁,两个小姑娘瘦得跟豆芽菜一样,但眼睛很亮,那是夷光很熟悉的眼神,过去的七年里她不时会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那是,不论怎样的绝境都努力求生的欲望。
与她不同的是,两个女孩都很热情,和清冷的她是两个极端。
虽然年纪很小,但似乎一样经历了很多事,很懂得看人脸色,也很懂得怎么与这个世界合作,让自己活得更好。
看夷光视线在两个女孩身上停留,双手抱胸倚窗而立的卫庄淡淡勾唇,“你有疑问?”
夷光回首看他,眼神懵懂,似乎不懂他在问什么,卫庄便不再纠缠这件事,直身拿起剑,“我要出一趟远门,大约半个月后回来,你……”想来也没人能伤害到她,卫庄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夷光却懂他的意思,轻轻颔首,温柔又乖巧,过了一会儿,加了一句,“一路小心。”
如他所言,十七天后他回到柳溪,受了些伤,但不算太严重。
治伤,正好是夷光擅长的领域,为卫庄治疗后,夷光抓了药,素衣主动拿去熬,夷光想了想,回到卫庄休息的房间。
卫庄很认真的擦拭着鲨齿,见她进来,抬头看向她,“怎么样?”
话很突兀,夷光却准确的接收到他的问题,是在问她适应得如何。
觉得世界与她格格不入的夷光轻轻摇头。
她不爱说话,惜字如金,话语和她的表情一样少。
卫庄一点儿也不意外,低头继续擦拭鲨齿,“往东二十里有一个山谷,那里很适合你。”想来也是他操之过急了点,不论是谁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七年,都会觉得世界离自己很遥远。
而且,他看得出来,夷光并不是没有融入这个世界的能力,而是她不想,甚至有点抗拒这个世界,在她眼中,大概形形色色的人群还不如为她摘来第一颗红透桃子的小猴子可爱。
如若他在初见时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只怕也没比那些猴子都不如的人好多少。
她大概真的属于自然,而不是人间。
休息了一天,回来的第三天,卫庄带夷光去了他所说的山谷,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河与外界连通,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谷山花烂漫,古树参天,翻过东面的山就是云梦泽地界,全天下没几个人知道具体位置的鬼谷派就坐落在那里。
“南边的山上有一片瘴气林,毒物遍地,你应该会喜欢。”他其实对那些小虫子无感,但夷光很喜欢,把它们当做伙伴和战友,对它们总能倾注更多的耐心和感情。
夷光果然先朝南边的山走去,站在瘴气林外,阖目静立,粉色的唇瓣微微蠕动,似乎在无声的念着什么。
素衣和青樱对视一眼,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已经见识过一次的卫庄浅浅勾唇,抱着鲨齿走到一边的榕树下,背靠榕树,侧对夷光方向,尽管视线不在那边,其他感官仍注意着那边。
最先出来的是色彩斑斓的各种毒蛇,蜈蚣,蜘蛛,蜜蜂,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飞虫和攀树飞跃的猴子,地上跑的野鸡、野鸭、兔子等等,这些动物之间大多是天敌与天敌,现在却安静的寻找一个地方站着,以锥形,仿若朝圣的以夷光为朝拜的中心。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
夷光慢慢睁开眼,浅蓝琉璃色的眼睛清澈的倒映出森林里的住客朋友们。
素衣和青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藉由来到这里的朋友们大概了解了这里的生物之后,夷光小手抬起,轻轻的做了一个发出的手势,动物们仿佛得到号令,瞬间潮水般涌退。
这是她的天赋。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动物的喜怒哀乐,很容易获得动物的亲近与好感,甚至能控制身边的动物,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因为这个受到尊重和追捧,但后来,也因此而被当作祭品抛弃。
很多人都说凶猛的野兽可怕,但在夷光看来,最可怕的,只有人心。
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腰间别着的血红色玉笛,夷光眼神有些幽深。
那天以后,素衣和青樱显然变得更加顺从和忠心,卫庄对此一笑而过,不过课业繁重,又要练剑,他没有太多时间过来闲逛。
阴晴雨雪,白昼黑夜,很多时候,除去进食、必要的睡眠与沐浴,夷光几乎都在林中打坐修炼,她不会外功,只会凭借本能来修炼内力,这许多年来,都是如此。
卫庄某次来看到她沉浸修炼的样子,下次再来就带来了一本心法秘籍,没有名字,是他从鬼谷藏书里翻出来的,问过鬼谷子之后,得到许可才将书给她带来。
“师父说,这是上代鬼谷子与人打赌的彩头,到了鬼谷之后一直在书房里积尘,于鬼谷没什么用处,你试试看能不能看懂。我看了一下,还不错,挺适合你的。”她的内力阴柔之中蕴含生命力,这本内功心法刚好与她属性契合。
夷光打开竹简看了看,虽然用词玄妙晦涩,但似乎也没有很难懂,通读几遍,默背几遍,她就大概找到了基础的运行路径。
卫庄对此颇感惊讶,但很快又释然,能没有任何启蒙的情况下自行领悟修行,能这么快找到窍门,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意外。
内功的事情解决,卫庄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丢给她一本残缺的剑谱,“试试看能不能领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