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晚，阿娘照常来我房间哄睡我，见我闭上眼睛没有了动静。轻悄悄地替我掖了被角 踏出了房门。

我等了好一会儿 等到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才迅速撑起身，随便找了一件外裳裹着，偷摸着行至阿姐院子里。

月亮皎洁，照在阿姐的脸上，熠熠生辉，好看得紧。

这可不是我吹嘘，阿姐的容貌在京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看得想要仙女下凡一般。

“阿姐！”我使劲挥手示意。

迟锦芋拿出一件披风给妹妹披上 带她进了屋子。

被子的温度扑面而来，暖融融的还裹挟着海棠花的香气，让我困意忍不住地上涌，只好凭借最后一丝意志昏昏沉沉地听阿姐说话。

“桑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已经不是可以嬉闹的年龄。总是要学会顾家的，莫要再让爹娘担心……”

“今后桑桑可要仔细听先生讲课了，断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任性。”

“若是我不在了……没事我留了些银钱在梳妆台，桑桑若是有些什么喜欢的边拿着买……”

我困得迷迷糊糊，但是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今日那股难以言说的怪异再一次涌上心头，只好伸手抓住阿姐衣袖，忙问道：“阿姐，你要去哪儿？”

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复，我也抵挡不住困倦陷入了沉睡，只是记得在最后一刻，才感到有一只手怜惜地摸了摸我的脸。

“桑桑……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太轻，像一缕烟来得快去的也快，完全抓不住。

我想听得更多，总感觉她要瞒着我做一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做什么。

次日一早醒来，身边的位子早就已经凉了。可见阿姐出去的有多早。

突然又想起阿姐昨日的异常，心慌促使我跑出院子。

见四下无人 我紧了紧衣衫向大堂跑去。

阿爹一个人坐在大堂中。平日里这个时间，阿爹阿娘还有姐姐都会坐在此处，看着我慌慌张张跑进来时笑着教训我。

但是今日的大堂十分安静，只有阿爹手中端着一碗茶，却迟迟不肯送入口。

迟榕感到有人在揪他的衣摆，这才从出神的状态出来。

随即将茶盏搁置在一旁，调整好情绪问：“怎么回事？”

我咬咬唇，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颤声问道：“爹爹，姐姐去哪里了？”

“爹，你说话啊！”

“爹……求你告诉我，爹……”

我紧紧咬住下唇，不想让哽咽声流露出来。

见阿爹并没有回复我的问题，只是沉默地看着一旁搁置的茶盏。

只能转过身去无措的用袖子使劲擦拭去眼泪。

“爹不说，我……我去问娘……”

退后一步，我显得十分慌乱无措。太阳正烈，暖融融的日光披散在我的身上，我却半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彻骨的寒冷从上至下蔓延至全身。

“胡闹！”伴随着茶盏磕在桌子上面的清脆响声。

成功让我停下了脚步，但泪水终是不受控的掉落下来。

我无措地转过身，看着爹爹，嚎啕大哭。

却还是坚持着问：“阿姐去哪里了，阿姐呢……爹求你了，求你告诉我阿姐到底去哪里了？”

迟榕看着眼前小小一个崩溃大哭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她兄长离家出走的时候 ，虽然她面上不显 但是锦芋偷偷和自己说过。桑桑在半夜做梦哭着喊着要找她兄长。

这孩子……是最重情义的。

现在家中最后一个姐姐也走了，她难过也是正常。

只好沉着声音说道：“你姐姐进宫去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我们……我们只是一般的商家人吗？我们不该……”

“桑桑这话，不可在外说！”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爹爹打断。

我想到平日里那些来往的贵人，白了脸色。

我早该明白的……

迟榕掰正我的身体，蹲下身子与我齐平。正色道：“你尚且年幼，这里面的东西，你还小不懂，但是你得记住，你姐姐进宫是为了家族，为了你……”

迟家能够在医药上一家独大，甚至能够掌握宫中的一部分权利，更是被受尽宠爱的妃嫔点名医治。很多时候可不仅仅是因为迟家的医术高超 只是……这些事情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说罢了。

我早该明白的……

恍惚间我跑到了母亲的院子里 不知名的娇花开得正盛，三五枝簇成一团，星星点点的，惹人得很。

但我心里只剩下慌乱，已是无心再去欣赏。只得一头扑进娘亲的怀抱，为了寻求一丝安慰。

娘亲淡笑着，眉间却是化不开的惆怅。她一下接一下地拍打着我的背。

房间里似乎点了安神的香，困意逐渐上涌，我揪着娘亲衣襟前悬挂着的玛瑙珠玉。娘亲裙摆处的暖色绣花晃荡在眼前，像是一线的光飘过眼前，直至黑暗。

翌日醒来，常跟在锦芋姐姐身边的奴婢温雪来服侍我洗漱穿衣。

望着镜子里面扎着蝴蝶双髻，发带缠得漂亮凌厉的可人儿。

温雪笑弯了眉眼，夸赞道：“小姐长得真是好看，我想啊……过后小姐到婚嫁之时，定能让长安城的公子哥都将那门槛踩烂”

昨日在娘亲的怀里安然入睡，娘亲房里熟悉的安神香一缕一缕的窜进我的鼻子，海棠花的香气异常醉人。

心上的迷茫和不敢置信到底还是勉强压下去了一些。

听着温雪口中的这些调侃也只是笑了笑，伸出手来轻托了下发髻。

阿姐进宫两年有余，这些时日来似乎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生活也还在继续，但是终归是不同的。

就连阿爹都悄悄地和娘亲说，桑桑好像长大了不少。

或许是兄长曾经同我说过：若是有一天连阿姐都不在家里了，只有我能承担起责任。

我不不再日夜逃课，每天都准时去夫子那里学习。

就像阿姐以前一遍遍教我那样，我一遍遍地在纸上描摹草药的形状，不计其烦地背着古书上的文字。

夫子说的内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但是还是能够听进去了。药草画了一本接一本，并且愈发熟练。

时间久了，爹爹也会允许我和他一道去帮那些人看病，京中也流传出我是小医仙之事。

平日里爹爹去赴宴，听着别人这样夸赞我，也会弯唇面不改色的说：我只是学了些皮毛，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好吧，就当我没有看见爹爹回来就在书房写信，写给挚友。这些信我看过，通篇都是对我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