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盏、杯、碗,各种形制花样的瓷器摆满了一整个柜子。
云杳随手拿起一个甜白釉的透花玲珑瓷碗,一看足底,清代雍正时期的,保存得还非常完整。
啧,这达班外边看起来跟个乡下农家乐似的,没想到这么深藏不露啊。
“三边坡买这些东西很……方便吗?”
“想咩呢,拉赞海关呢几年查好严嘅。”猜叔抱臂靠在柜门上,“我爸爸系后生仔来嘅三边坡,这些多数都是他留下来的。”
云杳点点头,精挑细选了一个青玉釉观音尊,将花插好后,抱着它在茶室挪了好几个位置都不是很满意,放这里很容易不小心被打碎,而且风格也不是很搭。
想来想去,最后干脆把它放在了猜叔卧室靠窗的桌上。
猜叔依旧神色从容地坐在桌前煮茶,任由着他们一人一狗跑来跑去地折腾。
“放你卧室了,免得不小心被打碎了,刚好你房间也太单调。”
猜叔点点头,指尖试了试杯壁的温度,将正好能入口的茶水放到她面前。
“试试,今年新采的春茶,凤凰单枞。”
凤凰单丛,香久味厚甘爽,是乌龙茶的一种,有健胃消食的功效,正适合这几天有些积食没胃口的云杳。
……
三边坡进入了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倾盆而下的暴雨,交替着总是没个停。
刚开始云杳其实还挺喜欢的,因为夜里听着雨拍打着蕉叶竹林的声音,她窝在毯子里,抱着温热又毛绒绒的小鸡毛,总是睡得很好。
但久了,也觉得有些难受。
又闷又湿,总觉得空气里都水分超标,身上黏黏答答的,不干爽不舒服。
而且天天待在屋子里,没个消遣的活计,人难受,狗也难受。
之前还能和猜叔聊聊天,或者逗逗细狗,但这几天他带着细狗去禅林苦修了,她就只能和罐罐独守主楼,偶尔帮油灯整理账本。
一瓶可乐卖30,一盒泡面卖50,真的是暴利,看得她都眼红了。
还有猜叔,虽然云杳帮忙弄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明面上他的主业跑边水的账本,但隐隐也能看出点东西,他背地里投资的产业估计也不在少数,甚至不仅限于勃磨。
掮客这个身份,能接触到的人很多,能得到的消息也够多,运作得当,到处都能分一杯羹。
在三边坡,如果只是想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并不算太难,但如果想活的像个人样,活的有尊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云杳看过,麻养那的山头,树木都被砍光了,种上了大片大片的罂/粟,一到开花的时候,铺成了满山的红。
迎着光看,只觉得像血一样,让人觉得头晕眼花,不寒而栗。
一群瘦骨伶仃的小孩儿被D贩拿枪逼着在花海里劳作,像是用他们的血肉在喂养着这些花。
而这些花成熟后,又会成为刽子手里的利刃,摧毁更多的家庭,继续汲取着更多人的血肉养分,以便来年用来滋养更多的花。
殖民者虽早已成为历史,但他们带来的这颗种子却在三边坡生根发芽,风一吹就蔓延开来,将殖民的罪恶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这是一块早已因血腥、罪恶而失序的土地,但无序中又隐隐形成了一种属于这片土地独有的丛林法则。
在这种地方谈黑白,谈好人坏人似乎总是格格不入的,法律成了一纸文书,更多的人在灰色地带汲汲营营,只为求个安身立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