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垂明,斜云清风,青嶂叠翠,莺歌燕舞绕府苑,花盛柳横映春波。
菡萏暗纹正青蜀锦曲裾,孔雀栖花枝彩丝绣纹扶光云纱深衣,桃花彩丝绣纹松花束腰。翡翠玳瑁串珠桃花鎏金华胜,镶金翠玉桃花耳坠,珊瑚玛瑙鎏金璎珞。
今日生辰,裕昌本不欲花枝招展,王姈知其心意,派人送来了一身素雅衣裙,但汝阳王妃特意去韫清阁挑的东西却着实招摇打眼。
裕昌端坐主位,木槿端丽的王姈照旧坐在右下首,如今被太子党与三皇子党双方盯得正紧的五公主不便随意出公主府,只派人送来了一份精巧合意的贺礼,而她身旁之人竟换成了何昭君。见状,裕昌忍不住朝王姈挑眉,看来已有进展。王姈默然含笑以对,那是自然。
左侧下首是银朱鲜妍,满头珠翠,一身富贵的万萋萋,她的喜好与三公主倒是颇为相似,神态行止显露将门虎女特有的洒脱直爽。紧邻着她的便是程少商与一文弱秀气的女娘,应是之前小笼包所说,程少商的三堂姊程姎。二人皆是一袭素衣曲裾,与鎏金镶玉的发钗耳饰有些不太相配。即便如此,程少商的模样生得极好,足以胜过在场诸多锦衣珠玉的贵女,也包括自己。万将军于程始将军有提拔之恩,又是至交好友,二人之女也相识相交,一见如故。
为女娘们准备的小食是王姈特意命沉鱼落雁的厨子做的金丝枣,除了程少商与程姎,其余贵女都认了出来,不禁心下猜疑裕昌郡主与沉鱼落雁究竟有何关系,却无一人敢直言相询。
“程四娘子,不知这金丝枣可合你口味。”裕昌自是对她们的一番打量毫不在意,直接扬眉浅笑同程少商搭话,堪称亲和,让程少商受宠若惊,赶紧如实回答。
“郡主,这金丝枣很好吃。”
“那便好。”话音忽而一转,“裕昌的阿父生前同程始将军一样也有幸为陛下四处征战,你我同为将门之女,如此也算有缘。上元灯会,裕昌有幸得见程四娘子竟可丝毫不差答出白鹿山才子袁慎的术数题,着实聪明过人,且程四娘子容色姝艳,堪称才貌双全,着实应该寻一位少年将军作配。不知程四娘子可曾听过凌将军。”
“啊?!凌将军?!”原本被夸得晕晕乎乎的程少商被这猝不及防提起的熟悉名字给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她可还记得当初凌不疑抓到董舅爷后还专程来到程府旧宅,明褒暗贬地将她讽刺了一番。不会就是他吧。
“裕昌观程四娘子这模样应是有所耳闻。凌将军大名凌不疑,字子晟,是陛下的十一义子,人称十一郎,统领一支黑甲卫,征战四方,百战百胜,攻无不克。前不久自陇右归来,陛下下旨亲封其为光禄勋副尉,统领羽林卫左骑营,并且还分领北军五校之越骑尉。年方仅二十又一已然位列九卿之一,亦是正四品将军,权势盛极无双。且其人俊美无俦,英朗非凡,君子六艺无一不通,骑射于齐年之中更是堪称佼佼,且琴艺不俗,连皇后娘娘都曾对其赞赏有加。凌将军一心忠君报国,始终洁身自好,可堪良配。”
一通话毕,在场女娘皆是难以置信,一室鸦雀无声。裕昌郡主竟是在光明正大地撮合凌不疑与程少商。
“郡主谬赞。”无人通传,凌不疑含笑的话语毫无预兆地响起,犹如石破天惊,让裕昌措手不及。
其他女娘噤声不语,只纷纷抬眼望向门外京元深衣如松挺拔的少年将军,沐光耀目,恍若战神。
裕昌尴尬赔笑,莲步轻移,勉为其难地站在凌不疑面前,略带讨好意味地唤出一声“凌将军”。
面前的女娘凤眸清澈如泉,雪肌桃晕似霞,华胜生光,衣裙清雅。让他最为欢喜的还是方才亲自耳闻的那一番夸赞,“征战四方,……可堪良配。”知其此刻必是不好意思,便没有计较有些生疏的称呼,更顺其心意循礼敬称。
“郡主,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顺遂无虞,所得皆愿。子晟向陛下讨了一位宫里御用的点心厨子,以后他就留在汝阳王府,这便是子晟送予郡主的生辰贺礼。”
“多谢凌将军。”这份礼着实别出心裁又分外贵重,裕昌大感意外,愣愣地望着他软声道谢。
裕昌作为主人家,一举一动皆会引人注意,只得任由王姈独自悄悄跟在何昭君身后,关注肖世子会如何在无人处亲近她,自己百无聊赖地应付着包括楼缡在内谄媚巴结的一群贵女。
不过,这次不可能再发生王姈与楼缡故意设计程姎落水,以致两人与程少商大打出手,凌不疑再亲自出面让汝阳王府大大失了颜面之事。毕竟也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不想为了旁人无端坏了心情。
生辰宴这一日还算顺利安稳,只是次日就闹出了何楼两家忽然退婚的传闻,据说还是楼府二房亲自登临何府,都城街头巷尾,众人说道闲谈。
“没想到楼垚竟如此硬气坚决。”前一日最后离开王府的王姈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已经告诉她,肖世子与何昭君拉拉扯扯正巧被楼垚逮个正着,他才会愤而提出退婚,“我看那何昭君一开始分明还盼着楼垚服软哄她,不料楼垚却是积压多年,一朝发泄,她便也脱口气话,自此覆水难收。还有那躲在树丛后偷看的程少商,不知本该在一处的袁慎早就躲到更隐蔽的柱子后等着看笑话,被正在气头上的何昭君发现,挨了一顿骂,可委屈了。”
裕昌在意的是,凌不疑为何没有去寻程少商,还是他那时其实身在高处纵观全局。袁慎可真是无知无觉地一再惹怒凌不疑,凌不疑心计武功俱是了得,袁慎只是长于诗书,必然讨不了好。思忖间,她不禁摇头轻叹。
明月上枝头,深院静无尘。
“刚刚接收到主系统发布的任务,任务四八二:请宿主取得蜀地堪舆图,于万老夫人寿宴当天在万府内交给凌不疑。”闻言,裕昌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两处疏漏。
“小笼包,这蜀地堪舆图是不是可以另寻他人画一幅新的?且是不是可以托人转交?”
“……”小笼包看着裕昌狡黠的笑容,瞬间哑口,无从反驳拒绝。
见此,裕昌笑意加深,愈加自得。
过去的四年云游,裕昌大半时日都与楼犇结伴而行,以兄妹相称,日渐了解他的才思敏捷,学识非凡,受其照顾,周到妥帖,真心敬其为兄长。
五公主慧眼识珠,着他前来,他也果真不负重望,除却凌不疑驻守的陇右一带,本朝大半领土的堪舆图他皆已完成,借其夫人王延姬名正言顺地去沉鱼落雁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王姈,最后再送入五公主的公主府中,让他再画一幅蜀地堪舆图定然不是难事。
“夭夭,即是在万府里,你可以借万老夫人的名义托人转交。”小笼包第一次冒着违反系统许可的风险隐晦地提点她。
“小笼包你这样同我说不会有事吗?”裕昌倏然抬头,眼里是毫不作假的真心担忧,全然没有想过去怀疑它的法子是否可行。
“嗯。”小笼包的整个白团身子在她面前左右摇晃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欣然微笑,那模样颇为可爱讨喜。
“谢谢你。”裕昌感动地眼眶泛起些许酸涩,定定地瞧着它,心生一股淡淡的暖意。
作者小剧场
裕昌:我觉得程四娘子就应该嫁给凌将军。\( ̄︶ ̄)/
凌不疑:没想到夭夭会把我夸得这么棒,她果然喜欢我。(* ̄︶ ̄)
程少商: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Σ(°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