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焚音断舟**
##**血色经纬**
白海棠教我辨认星图时,总爱用银簪划开手臂结痂的伤口。今夜她的血在青砖上画出奇异的罗盘,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柴房暗门——那里藏着母亲用裹脚布写的航海日志。
"潮汛提前了三天。"她撕开旗袍下摆,溃烂的脚踝渗出黄脓,在月光下凝成苏州河的微型沙盘。我突然发现那些溃烂的孔洞排列有序,每个都对应货船经过的暗礁坐标。
七叔公的咳嗽声从回廊传来,白海棠猛地将我推向佛龛。观音像背后的暗格里,整盒盘尼西林正泡在她的经血里——这是她每月初七割腕取血养的药,为防止日本兵嗅出异味,特意混了祠堂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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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钟惊魂**
宪兵队突袭那夜,二十座西洋钟同时停摆。白海棠被吊在钟楼横梁,脚尖勉强够到东京时间的钟摆。她每挣扎一次,鎏金指针就划过我跪在碎玻璃上的膝盖,在地面刻出母亲投井的时辰。
"宋小姐的骨头倒是比钟表有趣。"日本军官用刺刀挑起我的下颌,刀尖正对着白海棠摇晃的翡翠镯。我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砒霜的血喷向钟面——停摆的时针突然疯转,齿轮间掉出母亲缝在嫁衣里的河图碎片。
白海棠在剧痛中发出不成调的尖笑。她踢翻煤油灯,火焰顺着缠满脚踝的《新青年》残页窜上房梁。在钟楼坍塌的轰鸣里,我听见她喉间珍珠摩擦的声响——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口中的怀表齿轮,此刻正唱起走调的马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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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牢**
验身嬷嬷闯进来时,白海棠正在替我描并蒂莲妆。她突然将螺子黛戳进掌心,蘸着血在我后背画货船暗号:"胭脂要吃进皮肉才不会被水冲花。"
嬷嬷的银尺探进衣襟刹那,整间厢房突然弥漫苦杏仁味。白海棠昨夜绣在肚兜上的毒牡丹遇热绽放,金线里藏的砒霜随体温蒸腾。老妇人尖叫着抓烂自己的脸时,我看见铜镜里的白海棠正在微笑——她唇上胭脂是用我绝育那日的经血调的。
"该走了。"她劈开妆奁暗层,掏出的却不是手枪,而是母亲悬梁用的白绫。浸过药渣的绸缎在月光下泛磷光,缠住宪兵脖颈时勒出的血痕,竟与父亲棺木上的镇魂符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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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舟**
爆炸的火光吞没码头时,白海棠正把最后一枚翡翠珠按进我掌心。货船桅杆的红灯笼在硝烟中裂成两半,露出母亲用眉笔写的"自由",每个笔画都嵌着白海棠这些年被拔下的牙齿。
"抱紧我。"她突然扯开衣襟,溃烂的胸口纹着整幅血色航海图。我们相拥着跌入苏州河,砒霜遇水沸腾的灼痛中,她撕开我后颈皮肤——那下面埋着母亲用鱼胶黏的船票,浸血后显出的日期竟是1937年5月21日。
日本兵的探照灯扫过河面时,白海棠将我按进腥臭的淤泥。她发间的银簪正缓缓释放毒雾,混着尸体腐烂的沼气,在我们头顶凝成母亲最爱的茉莉香。当枪声最终响起,我看见十二岁的自己从火光中跑来,怀里《新青年》的残页正化作灰蝴蝶,停在她永远停在二十五岁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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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指向东京时间三点整,货船残骸里浮起带血的情书,邮戳日期永远定格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