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晚夜,黑云如浓墨般晕染,庄严肃静的古堡内外岑寂无声,唯一制造声响的是暂憩枯树枝桠的乌鸦。
悲凉惋惨。
乌鸦黑漆的瞳孔静静注视着这栋死寂沉沉的高堡,像是惋惜,像是怜悯。
许久,鸦群扇动翅膀,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后飞走。
古堡了,辉煌的长廊一望无尽,极致刻薄要求的参差不苟,几乎每段走廊都是出乎一致,莫不是墙上名贵不菲的艺术品和门牌号,真要叫人提心吊胆——
我不会进入了某个循环时空吧?!
在这里,迷路的可怜虫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比较幸运的,撞见伊兰迪等“大人”,被痛骂一顿后挥手遣散。
二,则是昏头转向的时候被索伦森“主人”看见,骂是跑不了的,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放那人一马。
更多的时候,被他用能力粉碎精元的数例占多数。
没有人会有意见。
因为他们都死在了悬殊的立场上。
没有人会想要自讨苦吃。
庄穆的办公室里黑暗无边,唯一细弱的光源于高空倾洒而下的惨白月光,但对于暗系精灵来说,光的存在并非必须。
得力于天先优势,暗系精灵在极度的黑暗中也可能窥视全貌,夜晚偷袭他们都是占上风的一方。
索伦森靠在椅背上,软实的质感提不上多休遣,倒为心中患得患失无处落实的空落增添烦躁。
索伦森不敢松懈下来,哪怕是熟知的属于自己的领地。他无时无刻都在忧患。
一连好多天高度紧张让神经颇为疲惫,好不容易呼吸声平浅,小眠十分钟不到,寂静的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然后是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主人,到巡防时间了。”
伊兰迪平静如水的嗓音把他从梦里唤醒。
索伦森烦躁地啧了声,手掌倦厌地打在眼上。无可奈何地长叹后,索伦森起身,一个小东西顺势掉在地上。
它的材质偏向于轻便的毛线针织品,掉下去也没声。
所以索伦森才会在意识到自己踩在什么东西而停愣。
那是一个蓝色的小花,普通的样式中甚至透露出简陋。
按理说,高高在上的魔君岂会在意这等劣质东西?
但索伦森只是垂眼静默几秒,自嘲地勾勾嘴角,弯腰将东西捡起,放进抽屉里。
蓝星花啊蓝星花,你是来诅咒我的恶魔吧。
他这么想着,径直走过去推开门。
光线满溢的第一秒,他还有不切实际的晕眩感,但定睛之后看到浑身黑的五人,那种不真实的虚幻才褪去。
在梦里,蓝星花是诅咒他的恶魔;
在现实,他是索伦星的掌主亦或人民的梦魇。
半醉梦醒时分,他们短暂交扣。于是阳光下自由奔跑的短发身影就会成为他的梦魇。
女孩青涩单纯的脸庞在岁月渐渐模糊,若不是小小的挂件可以证明女孩的存在,他也许要把女孩当成自己臆想出来的玩伴。
索伦森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自开始建设城区之后,索伦森忙前忙后,太多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淹没千辛成就的是无止境的疲惫。
“这是这几周的实境考察,总体情况都很好。”
伊兰迪汇报的数据与索伦森猜测的无异,毕竟他们也不敢提什么意见,在邻里纠纷和小命之间,他们都更加惜命。
熙攘的人群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喧闹将黑日映得炙热,融洽如秩序稳定的法治社会的常见景街。
但当豪丽大气,昭示危险的黑色轿车高调地停在街口,肆无顾忌的喧哗顿时减少,甚至有一些妇女拉着孩童匆匆放下手中欣赏的玩件,急忙离开。
被惧怕和敬仰是索伦森习已久之的感受,他对路过行人彻露的恭维和转瞬而逝的仇怨视若无睹,偶尔冰冷无波地点头回应。
伊兰迪几人簇拥在索伦森身后,如他忠实的信徒形影不离,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没有看似至少能相处的好气,浑噩的狠戾让周遭不敢靠近。
当然,也没人想靠近。
辉煌交映折射的霓虹绚丽,带着错误的平淡的烟火气息,索伦森深不见底的红眸恍惚一世。
他突然想起,还未黑化前与谱尼作伴欢乐的时光。
“……你试试再乱跑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哼!爸爸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浅浅的童音像是在抗拒妇女的要挟,天真的有些令人发笑。
索伦森神色不变,微微侧头看向发声的孩子。
一个裹着斗篷的男孩津津有味地舔舐一根彩虹棒棒糖,被丰腴的妇女拽着胳膊,火气冲冲地念叨。
男孩一脸无所谓,忽闪的明亮大眼睛好奇地四处转动,毫无预兆的,男孩抬起眼,对上索伦森漠情的俯视。
本以为男孩会被他“可怕”的死人脸吓到,没成想,男孩似没有意识到眼前神情淡漠的人以残暴出名。
他笑着举起手中的糖果,纯真无邪:“魔君大人,你要吃糖吗?这糖果是我爸爸做的,可好吃了!”
索伦森一愣,前面的伊兰迪转过头,猩红的眸里带着戏谑的无趣。
“哎死孩子,乱说什么呢!”妇女赶紧把男孩抱起,连连弯腰道歉,语气惊恐慌张:“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孩子不懂事随口乱说的!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
索伦森许久不语,他低头,审视的目光如同剔骨尖锐,让人不寒而粟。
短暂沉默,妇女的身躯因为慌张而颤抖。
一闪而过的失落在冰冷的嗜血里落不到去处。
索伦森转身,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黑夜无趣的散漫。
“无妨。”
他是残忍暴力的魔君。
他是索伦星的君主。
他是杀人如麻,也是人人喊打的索伦森。
他不屑于,也不需要弱者才在意的,惺惺相惜的脆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