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了傅锦微,夙氏皇族盘根错节的庞大党系依然在,如今敛爪蛰伏,想要轻易破了昭国,也非一日之功。
和亲是两国平息战火的一个小阶段,相当于一个短暂的契约,一般有点道德底线的大朝都会遵守。
当然,排除夙北渊。
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最后的下场都是大多死于非命,连骨灰都不剩,皇陵上也无碑无墓,不入族谱,史册上寥寥一笔便是她们的一生。
自和亲的议书抵达燕帝手中已是一月后,燕帝冷笑连连批准后,铁画银钩一封回帖,两方整顿休军,开春再战。
夙北渊便让人将夙清清用一顶小轿子就这样晃悠悠抬走了。
近来冬寒加剧,皇城里的大雪纷飞月余不停,傅锦微身子一垮,倒是愈发喜欢发呆了。
她腿脚不好,时常静坐在窗畔,空洞洞的眼神望着雕栏外压着白雪的满园梅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光看她那消瘦的背影孤寂的让人心疼。
她换回女子装扮后,倒是比以往都要消瘦几分,唯一不变的还是她一贯冷淡的模样。
窗外的雪笼罩了整个皇都,在这一方天地,飘下来的雪花轻轻洒洒落在她未挽的乌发上,须臾,白发横生。
初冬的皇城已是萧瑟,只有红梅开的烂漫,夙北渊在周围埋了许多暗线,极少有宫人走动,倒让她忆起了几分幼年时的冬日寒肃。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蓦然回首。
夙北渊呼吸一窒,她凤眸冰霜覆盖般容不下活人,冷漠中是睥睨的蔑意,又带着几丝颓然,让人无处遁形。
夙北渊见此,上前将开着的窗关上,又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傅锦微身上,将她裹的严实了。
他捏了捏她苍白的脸,试图揉出一抹红润,语气温柔:“阿锦,我前几日在宿州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不用说,傅锦微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许是关的久了,她讥笑起时眼角有一尾桃红绝丽,只是眼底冷的没有波澜。“
你还想要什么?夙北渊,还不够吗?”
“你也要如同我这般去折磨他们吗?废了他们的腿还是…要他们的命?”
这一瞬间,夙北渊只觉流动的血液都固住了,极力温柔的笑也僵了。
“你……你都知道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想作甚,阿锦,对不起这不是我想要的,当时我只是太气了,我原本只是想要废了夙夜轩……”
傅锦微冷冷打断:“够了!”
他又自顾自道:“我不会去干扰他们的,阿锦我只是听说柳如月有身孕了,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起身接过宫人早已熬好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帝王小心翼翼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在她嘴边,她眼眸微垂含住,不躲不闪,已是淡然。
“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也想阿锦给我生个孩子,我们以后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泛着丝丝暖甜蔓延在夙北渊的心头,他甚至自私的希望这样的美好能一直走下去,可世间事,又怎可桩桩如意。
她就喝了这一小口,听到这句话,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吐了好大一滩血,捂着唇颤巍巍的似是极力隐忍。
“咳咳咳咳……咳咳……你做梦……”她好像一个将死之人,虚弱的直不起腰,几度摇摇欲坠。
她嘴角都是蜿蜒血迹,一字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她字字砍在他心头,疼的他五脏六腑皆在一字一语间寸断血流,他再是无情,再是虚伪,可对她的爱却是真的。
夙北渊感觉脸颊都溅染了星星点点的鲜血,他颤着手去摸,指尖当即湿腻一片,不知道是泪还是血。
寝殿中已烧了地龙,燥热的空气里燃了香,又夹杂着一丝丝血腥味。
昔日她何等风光,威风凛凛单枪都能挑四国。
夙北渊抱着她倒下的身子,周身都在抖,耳畔只剩下一阵血液冲涌的嗡鸣,空荡荡的,似是麻木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藏在暗处的卑鄙小人,阴险的算计每个人。东宫步步为营到现在,他将所有人利用为棋子,到最后才发现最不该利用那个曾一心为他的傅锦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