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已逝之人
岳霁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身处一个红烛暖灯的房间之中。
铜制的香炉缓缓升起缕缕青烟,橙黄色的烛火欢愉的跳动着,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浴池,池水正暖,散着热气,池水之上飘着无数的玫瑰百合花瓣,香的刺鼻。霁华抬起袖子掩了掩口鼻,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就在他转身之时,透过层层叠叠鲜红的幔帐,他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他已经日思夜想了一万年。此刻,他正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黑色的薄纱里衣。双手抱膀,嘴角含笑的看着霁华,轻薄的黑纱包裹着男人饱满结实的躯体,显得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更加的白皙,霁华痴痴地望着他,一时间,像是有千万句话堵在心口,想说但却说不出来。霁华一步步的走向他,那人就站在原地,浅笑着看着他。
霁华穿过一层层幔帐的勾缠,来到他面前,伸出手,试探似的将手放到了他的心口,他的胸膛里,那颗温热的心脏仍然在跳动,蓬勃的生命感从霁华的指尖一直蔓延到他的整个躯体,有规律的跳动感,一下下抨击着霁华的心脏。霁华微微的红了眼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墨川……好久不见。”霁华的语气有些颤抖,他紧紧地抱着墨川,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他不可能忘记仙魔大战结束那日,墨川的尸体被永远的压在祟神塔之下,那之后,他每晚都会做有关那日的梦,一万年来,日日梦魇。
而现在,这人就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依偎在自己怀中,那感觉真实而又不真实,霁华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一刻也不想分开,墨川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苍白的指节撩起他银白色的发丝,轻声道
“好久不见。”
墨川的手捧着霁华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眉梢,鼻梁,脸颊,最后是嘴唇。霁华的眼神闪动着,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霁华的气息不由地紊乱了一些,墨川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嘴唇,与霁华额头相贴,缓缓道
“一万年,我好想你……”
霁华又何尝不想他呢,他是他一万年来梦魇源头,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是泪雨阑干的缘由,是他无数次回首时都渴望见到的心尖之人,他何尝不想呢?他将他的灵魂紧紧地贴着心脏安放,就这样过了一万年。他何尝不想呢?
话到唇边,又被霁华生生咽了回去。
墨川引着他来到池边,一步步的走下水池,池水浸湿了他的薄纱,紧紧地贴着肌肤,墨川的胸膛白皙饱满,腰腹紧致,轻薄的黑纱勾勒着腹部肌肉的形状,水汽氤氲,若隐若现。他只轻轻地拽了下霁华的衣带,便将他也拽入池中。
池水很浅,刚刚没过霁华的要,霁华单手撑地压在墨川身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上,然后是脖颈**********************露出他的胸膛,霁华的身体健壮又结实,饱满的前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疤痕,太子殿下征战四方,如此伤痕便是他的见证,墨川的手拂过他每一寸皮肤,停留在了他胸前那个浅浅的红色凤纹之上。
“这是什么?”墨川问道
霁华抓过他的手,轻轻亲吻着他的指尖,那双清冷的银色眸子直直的看着墨川的眼睛,他与他额头相贴,轻声道
“我把你藏在了这里,可是你不安分,所以,有一位友人,帮我安抚了你。”
“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霁华一步步的将墨川逼到池边,大手抚摸着他温热的皮肤,手掌按住了他心脏的位置,那砰砰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我没有一日不再想念你,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是就在这么?”墨川的手轻轻攀附上他的手臂,他看着霁华那双深邃的银色眸子中,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忍和悲怆,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泣下泪来。霁华左手仍然抚摸着墨川的脸,右手却是迅速从那池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冰锥来,霁华咬紧牙关,将那冰锥狠狠刺入墨川赤裸的胸膛之中。
墨川的眼中尽是惶恐与不解,张着嘴艰难的抽噎着呼吸,他的指甲狠狠地抓着霁华的手臂,留下几道鲜红的血痕。情人的胸口没有鲜血溢出,他的身体也渐渐地消失殆尽,计划想要抓住一律惨烟,手指触碰到的却是虚无。
“你不是他,这世上不会有人再是他。”
虽然思念,但是霁华清楚。他是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如今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他实在思念,或许有一两瞬的沉沦,但他亲眼所见那人被压在祟神塔下,那个在他胸口燃烧的灵魂时刻都在提醒他,墨川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纵使他是天宫太子,也无法拯救一个连灵魂都不能进入轮回的,罪神。
看着身下人的面目逐渐狰狞,四周的布置也开始崩塌,霁华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紧紧地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霁华看着崩塌的景色,他甚至有一瞬间希望自己也能被永远的掩埋在这里,至少他又见到了墨川一面,他抚上胸口那个浅浅的红色印记。
可是他也清楚的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有一只凤鸟为了他折断了一只翅膀。
他会永远记住那些死去了的人,也永远会为活着的人再次挥起长剑。
霁华的剑直指眼前虚无的天空,他坚定地看着,似乎要望穿天空的那一边一直窥伺的什么人一般。
而在那虚无的天幕之后一个披着黑袍的鬼影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之前,看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霁华手中银白的剑反射出的冷光照的他一阵瑟缩,一挥手消去了那镜中的镜像,他转过身来。
他的身后,是那只伤了凤初茗的鬼影,和失了一只翅膀,手被反绑着,跪倒在地的凤初茗。
黑袍鬼搓着双手,他本以为他的幻境之术不会出错,却不想霁华根本不为其所扰,甚至敢亲手了解他精心布置的幻象,只要刚才他有一瞬间向那幻象屈服,不管他再有多大的能耐,他也出不来了。
此刻,他踱步到了凤初茗身边,凤初茗跪伏在地上,肩胛骨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还未干涸,狰狞而可怕,凤初茗原本白皙的脸上沾染上尘土。
那黑袍鬼站立在他身边,摸着下巴笑到
“不过,我们还有你这个筹码,若他真的能杀到这里,老夫必定要他好看。”
凤初茗啐了一口
“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啊,怕是在他手里都活不过三招。”
凤初茗此言一出,他身后的镰刀手便亮出了刀锋,那黑袍鬼压下了他的手,摇摇头道
“折了翅膀的鸟还能干什么,不去管他。”
凤初茗在心里暗骂,不过此刻他也不想再去多计较这鬼影说什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角落里那个发光的法器,他能感受到,这个鬼影的身上,不管是魔气还是功力都不是很强大,要不是角落里那个闪闪发光的法器一直向那面铜镜中输入法力,这区区的幻境怎么可能困住霁华那么久。
不过既然霁华已经过了那关,估计离出来也不会太远了。这之前,他一直害怕自己要是先解决了这两个该死的东西,那幻境会失控,反噬在其中的霁华,佯装被制服了无法动弹。自己刚才被这个镰刀手突袭,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凤初茗暗中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杀得灰飞烟灭,他低着头,侧目观察那黑袍鬼已经又回到了铜镜之前,初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镰刀手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凤初茗试探着往旁边腾挪了一下,缓缓念动着咒语,那镰刀手不知道地下的人搞什么名堂,想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教训教训,忽的,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响动,紧跟着地面都开始颤抖,地上的尘土飞扬,就连矗立在地中间的那面巨大的铜镜也跟着晃动起来。
凤初茗知道,这是霁华就快要成功了,他又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很快,一支玉笔从他的袖口中飞出,在空中画下了一个鲜红的符咒,符咒飞散作几十道红色的光刃,直直飞向那镰刀手与角落里那个发光的法器。
黑袍鬼还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镰刀手被这红光分成几块,好在角落里的法器并未受什么影响,他马上催动功法,向那铜镜之中施加法力,不料那铜镜却是突然碎裂了。还未等回头,就隐约觉得,身后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置身冰川一般。
虚空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白袍染血,提着长剑的霁华从中走出,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寒气,所走之处更是留下了一个个覆盖着薄冰的脚印,那双银色的眸子,此刻也幽幽的散发着冷光。
那黑袍法师慌了神,狗急跳墙的召唤一道黑色的雷光向霁华劈来,霁华只把长剑一横,一个冰盾出现在面前,挡下了这一道攻击,冰盾碎裂,飞溅的冰花遮挡住了黑袍鬼的视线他再次看清的时候,霁华已经提剑刺来,一击,正中他的心脏,顿时,黑气散去,法师的身体也渐渐消散。
四周的幻境散去,他们还是在空无一人的祟神塔之前。只不过,二人所受的伤却是真实的。
收了剑,霁华马上去查看凤初茗的伤情,替他解开了绑着双手的绳子,凤初茗活动了一下手腕,背上的伤疼的他直咧嘴,他失去了一只翅膀,不过能看见霁华全须全尾的回来,他心中也莫名的多了一点满足之感。
“你的伤……”霁华有些复杂地看着凤初茗狰狞的背部,凤初茗只是摇了摇头
“别在意,小伤。”
“胡说……被斩断一只翅膀是小伤?”
霁华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凤初茗一把揪住了领子,凤初茗缓缓的吐出一口粉红色的雾气,霁华就这么被迷晕了过去。
笑话,一个非梧桐而不栖的高贵的凤鸟,被逼无奈跪在泥土上半天就算了,还要被他看见这幅狼狈的样子,别开玩笑了,凤初茗费力地站起身,朝着一处人少的林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