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黑云压城，我和澹台烬、黎苏苏正坐在回景京的马车上。我和黎苏苏挨着，澹台烬就坐我对面，隔着一臂的距离，目光深深地盯着我。
三个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着。
压抑的氛围像藤蔓一样将我缠绕。
“二妹，你今天这身衣服挺好看的。”我干巴巴的开了口。
“衣服？这不是军营统一发放的衣服吗？我昨天也穿的这身。”黎苏苏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冲她笑了下不说话了。好。很好。你们神仙很会聊天儿。
“那什么，今天天气挺不错哈。”黎苏苏大概看出了我的尴尬，语气夸张地说到。
我撇了一眼车窗外厚重的乌云，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澹台烬的脸黑的像他乌鸦的羽毛。
这要是放在前几天我当然不会主动和他说话。我是疯了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但是现在黎苏苏不断地给我使眼色，提醒我，我的任务是要让他爱上我。
唉，让魔生爱无异于想要种树成花，谈何容易。这几天，我一直陪伴在澹台烬身边，给他端茶倒水，给他束发铺床。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进展。不但没有进展，似乎隐隐还有倒退的趋势。以前澹台烬还会刁难刁难我，自从我说了要拿他的心以后，他大多数时候在沉默地审视我，带着戏谑，仿佛在说，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男人心，海底针啊。我虽嫁与萧凛为妻，可萧凛是那样温和的男子，从来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脾气。所以面对澹台烬，我竟然毫无头绪 。究竟要怎样获得他的爱呢？
我甩甩头，抛开繁杂的思绪，把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个弧度。“陛下，您累吗？”语气极尽温软。
不管了，先搭上话再说吧。
他挑了挑眉。半响没说话。
我努力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这样很丑。”他闭上了眼。
我的嘴角垮了下来。
黎苏苏笑出了声。
我转头看向她，“我…我去帮廿首领赶车。你们二位慢慢聊，慢慢聊哈。”她迎着我的目光，讪讪的说。
“廿首领武功高强，御马术更是高超，用不着二妹吧。”我看着黎苏苏皮笑肉不笑地说。
黎苏苏的脸终于也垮了下来。
“叶大小姐既然这么佩服廿首领，不如下去陪他吧。”澹台烬冷冷的说。
“我去，我去。我最佩服廿首领了。”黎苏苏边说边逃似的跑出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表现出可怜的样子。
“陛下，妾无武功，亦不会法术。外面雨疏风急的，妾这身体怕是难以承受，妾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若妾病倒了，就无人伺候陛下了。妾…”
“闭嘴，烦。”
我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就这么被这三个字硬生生地打了个烟消云散。
“那妾就陪在陛下身旁，陪陛下听听雨。”心里越烦，声音越甜。
“坐远点儿，挤到孤了。”片刻后，澹台烬又开了口。
……
“好的，陛下。”
……
我终于没有力气在说话了。坐在车窗边，看着疏疏而落的雨，开始回想我的平生。
娘亲死之前，要我发誓不要报仇，要好好活着。
小桃死之前，也告诉我要好好活着。
萧凛把我送去盛王宫的时候也告诉我活着最重要。
为什么呢？我明明活的这样艰难。幼时叶家人极尽苛待我，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叶家，叶家又叛国，我又成了盛国人人喊打的叛国贼，我为自己谋了一个好夫君，可夫君为了守住疆土、保家卫国，又把我送去了吃人的盛王宫……
我自问没做过一件坏事，可还是落得国破家亡，人人憎恶的下场。
如果我人生里这些苦难都是由人造成的，我尚且可以搏一搏，可黎苏苏又告诉我她是神，澹台烬是魔，我才知道这世间原来真的有神魔，我在幻影中看到了他们的力量，那是怎样可怕的力量啊，转眼便能叫天翻、地覆 。我区区凡人，在他们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死了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我在叶家叛国后，或者在盛京沦陷，萧凛死守关隘的时候自刎，或许还可以落的一个贞烈的好名声。
可是这世间对我好的、仅有的三个人都那么固执的要我活着。
娘不知道她死后我会遭遇什么吗？
萧凛不知道他把我送去盛王宫后我会遭遇什么吗？
小桃不知道吗？
可他们还是要我活着。
我回头看了看澹台烬冰冷无情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娘，小桃，萧凛，活着就会有希望吗？我真的要这样苦苦营生吗？
“雨那么好看吗？”澹台烬突入其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妾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让陛下开心。”我尽量表现地语气轻快。
“叶冰裳，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眨两下眼睛，你知道吗？”澹台烬摩挲着我的眼眶缓缓地说。
“我……”
“对，就是这样，很快地眨两下。”澹台烬的大拇指抚向了我的眼睫。“你的睫毛动起来很明显。”
我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妾去给陛下沏茶。”我急忙起身，还让裙子绊了一下。
“孤要喝加桂花的茶。”
“好的，陛下。”
“对了，叶冰裳，你每次想哭憋着的时候嘴角会往下耷拉。”
我的背影停顿了一下。
“很丑。”澹台烬又说。
我没有停顿，慌忙逃下了马车。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