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叶落凝霜,鹧鸪连鸣。
金子勋一身酒气回到房间,瘫在靠椅上打盹,敲门声响了好几下他才迷迷糊糊起身,骂骂咧咧去开门,眼睛一揉,便看见金缃端着个托盘笑眯眯站在他面前,金子勋着实吓了一跳。
金子勋你怎么来了?
自打围猎大会上闹翻脸以后,两人是相看两厌互不打扰,也不知她抽什么风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的房间来作甚?
金缃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绕开他径直往屋内走,边走边道
金缃我听下人说你喝多了,这不给你端了碗醒酒汤
金子勋看着她将托盘放下,又拿起那碗所谓的醒酒汤,整个人立即警觉起来,他阴阳怪气道
金子勋如果我没记错,咱俩的关系还不到这个关心的份上吧?
背对着人影儿看不清脸,但明显身形顿了一下。金缃扯出一个微笑,转身来看着他似是诚恳
金缃堂哥,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这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偏偏喜欢那个魏无羡,所以脑子一热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将金子轩拉到面前,神色忏悔
金缃如今我看清楚了他的为人,那般离经叛道之徒怎会是我的良缘呢?这不,我已经知道错了,才来找你道歉嘛
她规规矩矩朝金子勋一拜
金缃小妹对不起你,还请哥哥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我一般见识了
金子勋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半信半疑,但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况且那魏无羡眼下的确是人人喊打的境地,估计这金乘月被戒鞭打怕了,如今算是彻底醒悟,想到此处的金子勋,脸上得意高傲之色藏都藏不住。
金子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能想通倒不算晚,那魏无羡就是个没有教养的狂妄小人,敢私自放走温氏余孽,早晚落得跟温晁一样的下场!你离他远点才是对的
月色深暗,金缃收住一瞬阴沉的眸色,转而笑着附和
金缃堂哥说的是
她上前将醒酒汤递至金子轩面前,后者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水,皱起眉头,他在犹豫,毕竟这示好太过突然,论谁也不会那么傻。
金缃堂兄可是怕我在汤里下毒了?
说完,她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擦擦嘴角
金缃现在可放心了?
金子勋见状连忙笑笑接过
金子勋阿月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会怀疑你?
随后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第二日 清晨
冬日初临,寒霜铺地,金缃在身上又加了一件衣裳。今日也是奇怪,这早膳的时辰已过,却迟迟不见厨房的下人送过来。她只好自己出门去看看情况。
刚走出院子,婢女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口喘着气
婢女1号不好了不好了!小···小姐,金公子他······
金缃你别急慢慢说,我哥咋了?
婢女1号不···不是公子,是金子勋公子,他····他····
金缃金子勋?他怎么了?
婢女1号他死了!
金缃瞳孔一缩,手心握了握,神色震惊拉着婢女朝出事之地而去,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金子勋的院落围满了人,金缃挤进去时正好看见金光善与金子轩也在。
他们大概已经大致了解了昨夜情形,看见她来了,便招手让她过去。金缃走到二人跟前。
金光善只是抬眼瞄了一眼
金光善跟我进来
出了这样的事,是不能将其闹大影响声誉的,三人进了屋才开始谈话。
金光善你昨夜是不是给子勋送了醒酒汤?
金光善严肃质问的语气和目光让金缃不太舒服。
金缃是,此前我与堂兄发生了些误会,这些时日我也想清楚了,原是我的错,所以便想着找个时机跟他道歉,昨晚我见他喝得有点多,便让厨房给他做了碗醒酒汤,顺便和好。
金光善自然不信她的说辞
金光善你?知错?
他冷哼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金光善你金承月还有知错的一天?你不是嘴硬的很吗?鞭子都撬不开
金缃在心里咒骂这个老东西无数遍,还是金子轩开口替她说话。
金子轩父亲,阿月虽说平日里顽劣倔强了些,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而且她的为人我们最是清楚,她怎么会害子勋呢?
金缃眼中泛泪,接着说道
金缃是,我曾经为了魏无羡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可他呢?他又是如何对我的?我在金麟台受罚,原想着好歹他会来看一眼吧,可他没有,我不甘心,前日跑去乱葬岗找过他,可是……
金子轩越听越迷糊
金子轩你还去找他?
金缃我去找他,想问问他为何不来看我?可是他却说,我与她从此以后恩断义绝,再无可能!他还说我不理解他,配不上他!我可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她说着哭着,俨然一个被负心汉辜负了的小娘子。
金缃既然如此,我还念着他做什么?所以,我打算从今往后,好好待在金麟台修习仙术,不再过问红尘俗世,又想着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所以才来找子勋堂兄道歉的
金缃我也未想到,他会……
金光善一直盯着她,待她说完,也是将信将疑。
金缃哥,堂兄到底因何而死?
金缃也不去看那老东西,只挂着泪珠的眼睛转向金子轩。
金子轩摇摇头叹道
金子轩还不清楚,周围都查过了,包括你送的那碗醒酒汤,都没有问题,而且这几日门中防守也比平日增强了一倍,按理说,不会有刺客能进来
金缃眉目微蹙
金缃会不会是我们自己人?
金子轩这个猜测我想到了,但金氏上下少说也有千人,就算要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坐在一边的金光善思索再三,阴沉着脸起身
金光善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金麟台,今日之事在场之人,不准泄露半个字!有违者,处死!
金子轩内心沉重,拱手答“是”。
他们走后,房内只剩下金缃一人,她环视了一圈屋内,金子勋是个极其自负之人,所有的陈设都花费了不少银钱布置,奢靡花哨,唯独地上那滩半干血迹格格不入。
金缃深邃的眸子,平静而冰冷。
这世上还有一种毒,无色无味,擦肩而过,浮粉沾身,一炷香内进入五脏六腑,腐蚀经脉,人死,毒散,化为脓血,再厉害的医师也察觉不出。
金缃师父,对不起,我拿你教我的东西害人了,待黄泉之下,再还我的罪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