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承认了,她忽然畅快起来,“你既然已知道我的身份,又将以姐妹之名留我在此处谈心,如此这般,是要向我求救吗?”,她交叉双臂,神色中颇有些倨傲,“可是,大姐姐,不是我不帮你,你做了这样多的糊涂事,澹台烬容不下你,萧凛只怕也对你死了心,就算我能让澹台烬放了你,你又能去哪里呢,这天上地下,还有你的容身之所吗?”
“大姐姐,莫要多思了,凡人,认命才是天经地义,命运行至此处,只能怪你先前行差踏错,再无转圜了”,她仍旧滔滔不绝的讲着,不想是在说服我,反而有一种沉浸其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一次提及我的错处,她眼中的光芒便更胜一筹,“大姐姐,你是要为自己赎罪的......”
我突然开口,“黎苏苏,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知道。”
她的畅想突然被我打断了,“你...你...”,此番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挤不出第二个字。
“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多少?”我朝着她,也装模作样地交叉起手臂,“若是我现在出去告诉澹台烬,他知道受了你的蒙骗,任务完不成,你可怎么办?”
“你想去和他们团聚吗?”,我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大姐姐!说,你到底是谁?”,她突然推开我。
我踉跄了一下,故作惊讶,“怎么了,只不过开个玩笑,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团聚不是一件好事嘛?”
“你!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阻拦我取的邪骨,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黎苏苏眼前又闪过被灭门那天的惨况,目呲欲裂,捏住了我的手腕。
“哎呀”,我失声叫了出来,“你弄疼我了。”
见她还是不愿放手,我才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将此间仇恨抛之脑后了,你每日,和这小魔神一起,呆得可还安乐?你的师门呢,这些日子,你有多少时刻是在想着他们?只怕更多的时候在忧心澹台烬吧,你将他们至于何处?!”
她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我将手抽出,揉了两下,“还是说,你早已乐不思蜀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取邪骨”,她摇着头,喃喃道,“只是为了取邪骨。”
我冲上去,握起黎苏苏的手,按在她的胸口,“当真吗?你敢说你没有半分私情吗?!”
“那又如何,师门的嘱托我会达成,此间其他的际遇,是天道给予我与他的机缘罢了,我不愿辜负”,她看着我,“叶冰裳,你休要执迷不悟,我是为了救世而来,任你花言巧语,侵占情丝,隐瞒死讯,让翩然戚戚这些年,天道不能容你,我也定不会救你。”
“天道,那是什么东西?苍天倘若有眼,便该教你们与我一同下地狱!”我忽然抬高了声线。
松开她的手,抬头看着这精修的宫殿,“穿越时空是天道允许的吗?是给予你的特权吗?说到底,是救世,还是救你们自己。澹台烬杀到你们宗门之前,怎么没有人阻止他?只有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罢了,现在的这些百姓,五百年后的杀戮本与他们无关,他们本该有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生,现如今,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我的嘉卉,她还这么年轻,跟着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但是我好害怕啊,那把刀子闪着寒光,无知无觉中,我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我把她推出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午夜梦回看到的都是什么吗,破旧的宫殿,流离失所的百姓,随时会窜出来的火舌,就要将我卷走了,还有嘉卉,她一遍遍在我的面前倒下……”
“我好想抱住她,和她说,没关系,我们要回家了,别怕。”
“可是,我在梦里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才发现,我没有家了...…早就没有了……或许从未有过……”
“好不容易活下来,到了这里,还不待我喘口气,你却要贴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只让我觉得恶心!”
“你的人生从来顺风顺水,所有的苦难总是避着你的,人人自危的时刻,我却不知你是在这宫殿中逍遥快活,是天道在眷顾你吗?”我拂过墙上的精雕,心中喟叹。
我指向门外,“这些天,作为神女,你都看见了什么,你的眼里可有这天下苍生,还是只知道在这里阖家团圆,安逸享乐呢?”
“当你平平淡淡的过完了一天,只当消遣地走上城墙,你有低头看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吗?你有没有想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样多的黎民百姓,你怎么不去救救他们!他们难道不是人吗?!”
“你会觉得澹台烬受人欺凌可怜,那你会觉得百姓流离失所可怜吗?!”
见她麻木得低眉顺眼,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放声大笑起来,“什么神女爱世人,当真可笑啊!”
卑贱的凡人,原来是不值得被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