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破妄突然问，“冰裳，你说，天道当年的决定，当真是错了吗？”
“你觉得，神应当断情绝爱吗？”
我思虑了良久，“其实，我也说不来，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我只在那般若浮生中见过，但是他们好像也不符合苍生所要求的‘神’。他们有与魔神对抗保卫苍生的一面，但也有为情爱所困的一面；他们有牺牲自我、甘于奉献的一面，但也有谋取私利、损人利己的一面。若是从苍生的角度来看……”
破妄连忙又戳了戳我，“应当如何？”
“在我看来，苍生需要有人情的神”，我颇有些笃定，“如若神连普通的情感都没有，那么如何理解苍生之苦，体会苍生所求呢？”
“不过”，我看着脚下的小草，有风拂过，正微微颤抖着，“神应当知情爱，而不耽于情爱，永远将苍生和大义置于第一位。否则苍生对于神来说，太渺小了，总是可以舍弃的。”
“不会的，若是舍弃了苍生，那还算什么神”，破妄大约是听出了我的郁闷，出声安慰道，“那黎苏苏算不得神，初凰也是，空居神位，尽干这等子缺德事。以后的神，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会的。”
“可这真的太难了”，我摇摇头，“神既代表了一定的身份，又具有一定的特权，他们早就和苍生有了隔阂，就连我说出这个称呼，都觉得太遥远、太飘渺了。久而久之，苍生只当神是一个精神象征，是寺庙里的泥菩萨。而神，远离了苍生，怎么还能做到‘处其位，谋其政’呢，只有出现像魔神这类对他们有威胁的状况时，才会对苍生施以援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都是一样的道理，凡人皇帝尚且不能体察民情，神，又应当怎么做呢？”
见我更是苦恼的神色，破妄连忙起身，“你也别想太多，又不是让你一天就解决这么个问题，要是你这么容易就想通了，那天道也不会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了。”
我点点头，却突然想起，“如今我在这里，却也不曾死去，那个世界如何了？”
破妄笑起来，“只怕那勾玉正满世界的寻你呢。现在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你不在，时空自然是‘凝滞’了。（就是在那个时间点暂停了）但天道不曾感知到你遇难，暂时不会采取强制措施，因而勾玉的行动现在还是不受限的。”
“勾玉”，我撑着脑袋，“它似乎……还挺强的？比之你，如何？”
“它自然不可与我同日而语”，破妄周身陡然发出凌厉的剑气，却只卷起一片树叶，朝着四人合抱粗的槐树飞去，当即削下一节树枝。
“果真是厉害！”我站起身，拍手叫好。
“善哉善哉”，破妄摇摇起身，蓝色的光泽从剑身倾斜下来，卷起残肢，装回树上，伤痕转眼也消失不见了，我上上下下的凑近瞧了瞧，半分没有受伤的样子，反而树顶更见青葱。
树干处突然幻出一张沧桑的人脸，和我面对着，“啊！”我下意识后退，差点跌落在地，却被一个柔软的枝干撑住，我稳了稳身子，转身见那枝干又钻入地下消失了，知晓大概是那老槐树仙的术法，连忙行礼道谢，“有劳，有劳，方才是冰裳失礼了。”
“哈哈，小友，不必多礼。”老槐树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但下一秒却皱起眉来，“破妄！你这小子，知道你身手好，怎么倒拿我老槐寻开心，当真是目无尊长。”
破妄飞到我身边，顶顶我，让我走上前去，“欸，只不过给叶小友展示一二，也不曾出十之一二的功力，这树枝算起来也就是你的几根头发，别那么小气嘛。这不，都给你治好了，还多输了点功力给你呢，你要是瞧不上，现在还我便是了。”
我也连忙附和着，“这位仙人，是我不曾思虑周全，只知道让破妄给我展示，却不想伤了您。”
“你这孩子，真是乖巧，竟还帮着他说话”，大槐树仙人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又扭头看着破妄。
破妄解释起来，“我们都玩笑惯了的，冰裳你也不用拘礼，不用再叫什么仙人了，也唤他老槐就好了。”
“老槐？要不我还是叫老槐爷爷吧，冰裳总觉得您看着很亲切呢。”我上去抱了抱老槐树，近看更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好孩子，哈哈，我看你也很是亲近呢”，槐树爷爷又忍不住笑了，树叶都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又细细的端详起我来，“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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