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故剑

如懿淡淡一笑，是她心胸狭窄不能接受，还是皇帝以追思为由，明里暗里拿她和琅嬅比较，有意无意透露出她不如孝贤皇后的意思？

“臣妾知道，孝贤皇后是皇上的发妻，皇上对她情深义重，是理所应当的。”如懿顿了一下，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臣妾也是女人，渴望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生，恩爱不疑，仅此而已。”

这番语气，让乾隆想起琅嬅临终之前，躺在病榻之上满眼含泪对他倾诉，说她不过是个女人，想要得到夫君的爱怜，他对她好，更多的是丈夫对妻子的好，而不是偏爱，更不是情深爱浓。

他也想起很多年前，跟琅嬅提起他心目中的皇后，若是幻化成形，也许正如莲花台上的一尊观音，心怀天下，意寸慈悲，不行恶事，不打诳语，万事了然心中，凭一颗慧心巧妙处置。

扪心自问，这些年如懿身居六宫之首，正如她曾经的封号“娴”字，稳重妥当，庄严美好，在处理很多事情上，比起琅嬅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非要挑什么错，对他来说，唯一不满的就是如懿的性子，比起年少时刚烈有余，柔顺不足，比如这一次，半年没有理会过自己，是他这个太平盛世天子难以忍受的。

“如懿，有时候朕觉得你变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让朕想起敦肃皇贵妃薨逝后，皇阿玛追思多年，仿佛人生最美好的，都留在记忆里了。”

“是啊，臣妾曾经想过，若是孝贤皇后九泉之下，得知皇上百般惦念，怕是也会感慨，这般身后追忆，过身也不枉然了……”

“皇后！”乾隆脸色一沉，面露不悦，果然，再钟爱的东西，过了许多年也会变，何况是人。

“你性子这么烈，如何教得好孩子？”看到永璂，他就想起过世多年的端慧太子永琏，喃喃说道，“好，既然你不愿见朕，永璂你也别见了，从今日起，将永璂送到延禧宫愉妃那里养着，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把孩子接走……”

如懿怔了一下，顿时明白皇帝的用意，拿孩子逼她服软，却从始至终，不曾考虑过她的一丝感受。

“臣妾告退。”

回宫路上，容佩跟在轿撵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娘娘，好在皇上是把十二阿哥送去愉妃娘娘那里，这就证明，皇上是盼着和您好的，这么一想不是坏事，可……孝贤皇后，终究是横在您和皇上之间的一把故剑，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本宫不在意这些。”如懿轻叹一声，她有点累了，想尽快回宫安置，至于海兰，晚些时候再去交代她吧。

转眼，端午将至，李玉到翊坤宫传话，明日皇帝要和太后一起到圆明园看龙舟，晚上在九州清晏举行家宴，让皇后做好准备，一同前往。

尽管皇帝没来，求和的意思明显不过，如懿也想借此机会缓和关系，再说，好几天没见永璂了，让他看到父母和睦，也算是她为人母的一番心意。

隔天一早，如懿去养心殿见了皇帝，夫妻二人点头示意，默契不语，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再一起乘坐车轿前往圆明园。

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不仅打破了原本平静祥和的家宴，也让帝后二人趋于缓和的关系，再次出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