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岁月在檐角的铜铃摇晃中悄然流逝。某个深秋，我在庭院里晾晒新收的稻谷，忽然听见村头传来喧闹声。拨开金灿灿的稻穗望去，只见一辆装饰着琉璃与银丝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入村庄，车帘掀开时，露出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是曾经在祭坛外嘲讽过我的女神。

她踩着飘落的枫叶走来，目光扫过我粗布麻衣上的补丁，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听闻你将那位高傲的神明困在这方寸之地，倒要看看，没了神力的他，如何护你周全。”话音未落，天边骤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冰晶砸落。

正在后山砍柴的他似乎有所感应，扛着柴刀狂奔而来。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迅速将蓑衣披在我身上，转身面对女神：“你若想讨教，冲我来。”

“讨教？”女神指尖凝聚起一道幽蓝闪电，“不过是想让你看清，凡人的生命多么脆弱。”闪电如毒蛇般劈向我，却在触及发丝的瞬间，被一道温暖的屏障弹开。

我惊讶地发现，自家小院的篱笆上缠绕的牵牛花，院角堆放的干草，甚至晾晒的稻谷，此刻都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组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护网。村民们也纷纷从家中跑出，将沾着泥土的农具、刚摘的果蔬高举过头顶，齐声高呼：“不许伤害他们！”

女神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这些凡俗之物，怎会……”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家。”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衣袖传来，“当我选择成为凡人，便与他们共享喜怒哀乐。你看，”他指向远处冒雨跑来送伞的孩童，“没有神力的庇护，却有千万颗真心凝聚的力量。”

乌云在呐喊声中消散，女神怔怔地伫立良久，忽然轻笑出声：“罢了，倒是我狭隘了。”她抬手一挥，琉璃马车上的珍宝化作漫天金粉，落进田间，滋养出一片璀璨的花海。“就当是赔礼。原来比永恒更强大的，是你们这些傻子相互交付的真心。”

夜幕降临时，他带我走进那片花海。月光下，花瓣闪烁着细碎的银光，他摘下一朵别在我发间，低声道：“等到来年春日，我们在这儿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让全村人都来见证。”

我踮脚吻去他眉眼间的疲惫，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与犬吠。曾经遥不可及的神明，如今与我共享人间最平凡的烟火，而这份跨越神凡的羁绊，早已在岁月中酿成了最甜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