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虞城下了一场大雨,郊区墓园也没什么人去了。
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柏树下的黑伞,撑伞的是一个黑色卫衣的男人,左手拿着一束开的灿烂的白菊。
鹿幽鸣低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中年女人,乌黑的发丝间偶尔夹杂着斑白,眼角挂着的是岁月的吻痕,她淡笑着回望着自己的儿子。
鹿幽鸣红着眼角,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心口疼的要死。
为什么……为什么?!
鹿幽鸣双腿无力的跪坐在黑色墓碑前,双手紧紧抱着那块坚硬冰冷的石头,苍白的脸颊轻轻贴在照片上,一如幼时依偎着母亲。
“妈……”鹿幽鸣嘶哑着喉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带给他太多的冲动了,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就意外得知母亲的死讯,鹿幽鸣还未放下行李就匆匆来到墓园。
雨势变大,瓢泼大雨无情的洗刷着一切,暴露在天地间的瘦削男子湿漉漉的放好白菊,将口袋里唯一的一个面包放在墓前。
男人不语。
就这么站着,挺拔如松。
不知道站了多久,鹿幽鸣只觉得头微微发晕,脸颊似乎也滚烫了不少。耳边嗡嗡嗡地想着,就是听不真切。
雨水朦胧了双眼,他费力的睁开眼,打算弯腰捡起雨伞离开,但僵硬的双腿一弯便直直坠落在地。
眼见得要头砸向地,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揽过鹿幽鸣腰间,随机将其丢在地上。
疼痛感瞬间唤醒了麻木的神志,鹿幽鸣双膝疼痛,只得呈跪坐状。
“呵。”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冷哼。随即一把雨伞挡在他头顶,好心的为他遮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鹿幽鸣无奈苦笑自己时运不济,死了妈又遇到债主讨债。
好在这些年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他将丧母之痛轻轻压住。
“你还笑得出来。”男人继续冷冽道。
鹿幽鸣揉着发酸发痒的脚踝并没有理会那人。
一道陌生且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修竹。”
鹿幽鸣浑身血液几乎停止流动,呆愣的手一时不知所措。
他从不许我这么叫的。
心口泛起苦涩的酸。
还未走进,程修竹就立马小跑过去,不顾淋雨的鹿幽鸣。
鹿幽鸣费劲的站起身,眯着眼才看清程修竹身旁的人:清秀瘦弱的病秧子夏挽。
说是病秧子还得赖自己。
得,债主加债主,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鹿幽鸣捡起雨伞打算悄悄的离开。
刚一转身就被人叫住:“你想去哪儿?”话语不再是之前的冷冽,而是带着一丝怒气,马上就要吞噬鹿幽鸣。
鹿幽鸣打好伞,重新面对着如同一对璧人的他们。
还是大二的夏挽因为一场车祸而被迫休学,让本就不富裕的夏挽家更加窘迫。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面前撑黑伞的鹿幽鸣!
“夏挽因为你休学一年,知道你妈死了还特意来替你祭拜,你就这副嘴脸?”程修竹揽着夏挽冷冷道。
“前者个中原因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而且连法院都判我无罪,你们还拿这件事恶心我,不臊得慌吗?”鹿幽鸣不会和人吵架,但为了养家糊口,这几年把二十年的架都吵完了,脾气也硬了,对上面前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者,我妈怎么死的你们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说完,鹿幽鸣抬眼看着弱不禁风的夏挽。眼底流淌出来的恨不禁让夏挽一激灵。
“你别乱说!你妈在医院的所有费用都是夏挽出的,说来你还欠夏挽一个人情。”程修竹眼里满是鄙夷不屑。
“程修竹!”鹿幽鸣用近乎嘶哑的嗓子吼道,“程修竹,我不欠你们什么!”
“可是你还欠夏挽一条命。”俊美男人只是嫌弃的说着,狭长的冷眸注视着狼狈的鹿幽鸣。
“你明知道不是我,为什么还不肯放了我!”
“所有人都可以为过去的错误买单,只有你鹿幽鸣不可以,也不配。你一生都只能赎罪,直至死去。”
刹那间,什么东西碎了。
鹿幽鸣最后的希望被曾经的希望亲手斩断,余生漫漫他没有救赎,只有赎罪。
不是他的错,却要他一生来偿还。
那一刻,鹿幽鸣再也忍不住了,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好想此刻……死掉啊……
鹿幽鸣临死前的最后挣扎竟是希冀着从程修竹眼里看到不一样的颜色……
死了就不难受了……